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冲喜娘子》作者:我心素简【完结】 秦桑从小被人收为童养媳,远比自己的小夫君大了整整七岁,在她十七岁而小夫君才十岁时,夫家为了红钱把她卖给了村里最有钱的地主冲喜,可怜那地主本就病入膏肓,这一冲直接被冲垮了。 拜堂之时夫君一命呜呼,秦桑被指丧门星,地主的儿子安景阳更是因此对她恨之入骨,尚处于青春期的安景阳带着愤世嫉俗的心态顽劣不堪,最终将秦桑逼得走投无路,投湖自尽。 随后,安景阳抵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愧疚,心魔渐起,整日浑浑噩噩,最终家产被夺,一夜间痛失一切,沦为乞丐。 在饿死街头的前一分钟,他的神智忽然清醒,皲裂的唇齿艰难开合:“若是回到最初,我定不会亏欠于你。” 于是,安景阳重生到了小妈秦桑嫁入安家的前一刻…… ~﹡~﹡~﹡~﹡~﹡~﹡~﹡~﹡~﹡~﹡~﹡~﹡~﹡~﹡~﹡~﹡~﹡~﹡~﹡~﹡~﹡~﹡~﹡~﹡~ 入坑提示: 1.男主前世熊孩子,混账捣蛋一千倍。重生之后,由于对女主亏欠,所以十分宠她。 2.女主性格温顺,前世是包子,这一世被男主宠上了天,后半生几乎没受过气,日子灰常和谐。 3.平民生活,小吵小闹,主调温馨。 4.架空文,不考据,民风淳朴,小种田。 5.本文姐弟恋,雷者自点X。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桑安景阳 ┃ 配角: ┃ 其它: ☆、阿爹   安景阳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阿爹的床畔,床上的阿爹面色苍白,嘴唇乌紫,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他伸出右手仔细端详了好半响,直到确定眼前这双白皙细嫩的手是自己的,才真的相信自己重生了。要不然以他原来那双乌黑残破的手,如果不是新生,是怎么样也不可能恢复成这般摸样的。      此时,阿爹还没死,而阿桑也还未嫁入安家。      阿爹的房里烧着热烘烘的炭火,他这场病已经延绵了大半年,从去年春天便断断续续一直到现在,眼看是熬不过这冬了。      前世,阿爹就是死于冬天,在阿桑乘着大红花轿嫁过来的那天,阿爹在喜堂上撒手人寰。      窗外雪花纷飞,安景阳的脑海里快速浮过前世的记忆,那些混乱的不堪的回忆犹如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悲惨的噩梦。      那时候,阿爹死了,他痛侧心扉,愤怒之下把一切责任都归在阿桑身上,听信村里人的老话,指责阿桑是丧门星,生生克死了自己阿爹。      可是,阿桑只不过是一个被挑来冲喜的可怜女人,阿爹的病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靠着这种迷信的法子试一试,最后阿爹没撑过去,所有人却都把责任怪给阿桑,连他也不例外。      后来,自己更是仗着有钱有势,亲戚邻里都站在自己这边,生生把阿桑给逼死了,可结果怎么样呢?他不仅摆脱不了失去阿爹的痛苦,又是痛心自己冤屈了阿桑,日夜难安。      阿桑在时,大伯大伯母教他各种折磨阿桑的法子,每天都在他耳边灌输阿桑是妖怪变的,目的就是吸食人的阳气好进行修炼这些观念,他那时不过十二岁,从生下来便被阿爹宠着,不谙世事就罢了,还轻易相信人。      最终呢?大伯一家伙同外人将他的家产夺走,还把他赶出了门儿,从此不准踏入安家一步。      至此,他才迷迷糊糊看清,大伯一家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别有所图,而这一切,根本与安静单纯的阿桑无关,是他们,是他们让他的手沾上了鲜血……      在安景阳沦为乞丐,流落街头的两年里,他的心魔越来越重,怨恨这世界所有人,对阿桑的死自责难眠,日日夜夜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阿桑那样安静温和的一个人,却被他逼得不得不跳湖自尽,真是想想都觉得寒颤。      乞讨的两年中安景阳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到后来几乎连心智都没了,只知道和野狗抢食吃,和耗子玩捉迷藏,路人对他只有唾弃没有怜惜,终于在第二年的冬天,他饿死街头。      然后一睁眼,房间里燃烧着大红烛,红艳艳的幔帐铺陈得美轮美奂,阿爹穿着大红喜服躺在床上,精致的陈设,喜气的装饰和他脸上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安景阳垂目,发现自己也同样穿着喜气的衣裳,顾不得脸上泛滥成灾的泪水,他狠狠的拉扯着衣襟,希望能够脱下这身刺眼的红服。      也许……也许不冲喜,阿爹就不会这么早死呢?      安景阳自我安慰的想,重获新生的他并不是愚昧,而是溺了水无法呼吸,希望能够抓住一丝浮萍,哪怕最终还是会沉入水底,也比从来没有希望的强。      恰在此时,床上的安慕园悠悠醒了,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哭成了一个泪人,急得想要从床上撑起来,喉咙比破旧的风箱还要沙哑几分:“景儿……”      “阿爹,你醒了?”安景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匍匐在安慕园的手边,声嘶力竭:“阿爹,你千万别离开我,这世上除了你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你要是离开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安景阳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个意念,他阿娘死得早,据说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但是他阿娘很坚韧,硬是拼了最后一口气把他生了下来,随后一命呜呼。      安景阳虽然感动于阿娘的伟大,却从来没见过亲生母亲,与其说印象模糊,还不如说根本没什么印象。      阿娘去了之后,他阿爹没有再娶,而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家中虽然仆人成群,但是阿爹十分疼爱他,在他的事上几乎从不假手于人。      因此,安景阳和父亲的感情十分深厚,无人可以取代。也因此,养成了他格外依赖父亲的个性。      如此,阿爹的死才会对他造成致命的打击,几近疯魔。也是这样,他成了大伯手中的棋子,利用殆尽之后随手丢弃,从此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      阿爹一生忠于母亲,根本不可能答应冲喜这种荒唐的事情,是大伯大伯母趁着阿爹神志不清,私自定下了这事,那时候他不懂,被他们几句话的功夫就哄得团团转,以为冲喜就能让阿爹好起来。      这之后,就发生了阿桑的悲剧,也是他的悲剧。      安景阳想到此,忍住心中悲痛,一字一字说出真相:“阿爹,大伯和大伯母做主要给你冲喜,买了徐家的童养媳秦桑,今儿中午便要过门儿,你怎么看?”      安景阳第一是不想他阿爹冲什么喜,前世阿爹就是冲喜这天死的,也许不冲还能多活几天呢?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奢望,但是现在别无它法,这门婚事是一定要阻止的,上一世他已经欠秦桑太多,这一世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咳咳……景儿你说什么?”安慕园捂着胸口咳嗽不止,上气不接下气的询问:“他们怎么能这样,我都是半入土的人了,怎么能害人家姑娘?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我……”      安慕园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完,安景阳看了难免揪心,赶紧接了话头解释:“阿爹,你别激动,之前大伯大伯母骗我说冲喜能够治好阿爹的病,还说阿爹对阿娘用情太深,让我先别告诉,否则阿爹一定不会答应。我觉得比起阿娘,还是治好阿爹的病要紧,就没有说,但是现在……阿爹,咱们不冲喜了好么?有病应该看大夫,徐家的秦桑没听说会治病,我怕……”      “傻孩子!”安慕园听了儿子的话反而不气了,嘴角牵起一抹宠爱的笑,缓缓道:“没用的,不管是冲喜还是大夫都没用的,阿爹快死了,你阿娘在地下想念我了,阿爹陪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去陪陪她了。你要乖,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大伯大伯母一家不可信,万不可被他们的巧言蜜语骗了!”      安慕园远眺了一眼窗外,似乎觉得那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忙又开口嘱咐,倒像是临终遗言一般:“阿爹为你挣下的偌大家业,你要好好守住,杨管家是个忠心的好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依仗他,别的人就不要多信了,阿爹……阿爹能为你做的,就……就这么多了……”      说完,安慕园就昏死了过去,安景阳还没来得及感慨,传话的娘子就已经隔着门板喊了进来:“小少爷,新娘的花轿到了,老爷起不来床,你得代替他去迎接迎接新娘子啊!”      安景阳眉头一蹙,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阿爹,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细声软玉的嘱咐他,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心智不成熟,又沉浸在死去阿爹的悲伤里,被大伯大伯母一鼓捣,就忘记了阿爹的苦心,最后凄惨收场。      而前一世,也是他带着人去迎接的秦桑,把人迎进喜堂里,还没拜堂阿爹就断了气。      这么看来,阿爹刚才那一番话是回光返照的结果,在等一会儿,阿爹就要……就要……      安景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是门外的传唤声越来越急促,他心中烦乱而急躁,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轿一定不能接进门,这是害了秦桑,阿爹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应该马上找大夫来看看,也许治疗及时,还能保住一命呢?      安景阳胡乱思考着,脑袋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他一撒腿冲到门边,啼哭着拉开门,对那传话娘子哭道:“呜呜呜……我阿爹昏过去了,你快找大夫来瞧瞧,至于那什么花轿,就先别管了,不行让花轿回去吧,阿爹说了他根本不需要冲喜。”      “这……”吴娘子心里明白自家老爷时日无多,冲喜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可现在花轿都上门了,却说不娶了,她要怎么去交代?犹豫之下她压根不理安景阳,只是试探着问:“要不,小公子你先去迎花轿,我去找大夫来看看老爷?老爷这么晕厥也不是一两次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没准儿等新娘子进了家门,老爷的病就好了呢?”      安慕园现下才三十几岁,连不惑之年都没到,所以才不是儿子娶妻替他冲喜,而是他自己来。      安景阳意识到吴娘子是有意敷衍他,心中怒火顿时升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这家的少爷,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现在我要大夫来看我阿爹,其它的我一概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景阳清瘦的面庞透着几分坚毅,澄澈的眸子满是血丝,明明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透着几十岁的沧桑和凄厉,眼光阴鸷,犹如修罗,吴娘子看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我这就去。”吴娘子逃似的奔出了院子。      安景阳盯着吴娘子走远,这才招了守门的丫鬟轻声吩咐:“去找一下杨管家,让他带着镇上最好的大夫来看老爷,记住,亲口告诉杨管家说是我叫的,除了杨管家问你话,别的人你一概不理,知道么?”      阿爹说杨管家可以托付,那他就暂且信上一回,而且这关头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总觉得府中其他人都不可信。当初他虽然顽劣透顶,但却没有做什么太过荒唐的事情,家中财产除了他亲手赠给叔伯们的,其余很大部分却不知不觉消失无踪,要说没有奸细,他是绝对不信的。      安景阳吩咐完丫鬟,便进了房间陪着他阿爹,阿爹这次若是在劫难逃,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当儿子的都要送他最后一程,别的不管是天塌下来也好,河床泛滥也罢,都要暂且放一放。      这边,吴娘子火急火燎的冲进安慕丁的院子,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嚷嚷开了:“哎哟,大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哦!景阳少爷死活不愿意去迎花轿,还一定要招大夫去看他阿爹,我怎么劝都没用,眼看花轿都在门外等了一刻钟了,这要是误了吉时,可怎么好!”      “怎么回事?”安慕丁的发妻柳氏从偏门走出来,抓住许娘子的胳膊问:“不是教得好好的,景阳也口口声声答应了会好好迎接新娘子进门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这么不听话了?”      “是啊!”吴娘子也是焦头烂额,嘴边埋怨道:“爷俩也不知道在房里说了些什么,又是哭又是叫的,嚷得人心里烦躁。这不,一出来就这样了,还说出让花轿回去算了的话,真是急死我了!”      “有这回事?”柳氏圆睁着眼睛,瞳孔里有暗光流动:“不会是……被他发现我们的计划了吧?”      “谁?景阳公子?”吴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啊!”柳氏不屑的讥嘲了下,挽着吴娘子的手很是亲热。      吴娘子是柳氏的远房表妹,全名吴瑛,是柳氏嫁给安慕丁的第三年寻上门来的,大抵是想靠着表姐的关系寻个好差事,柳氏看她有几分姿色,小叔子又死了老婆,便想方设法安排她去照顾安慕园的起居。      而吴娘子自己,也是打算凭着手段勾引安慕园的,但安慕园就是根木头,任她风情万种明里暗里都示意了遍,他也没有要上钩的意思。这一来二去,吴娘子都被熬老了,安墓园也不行了,她这才淡了想当继室的心,不过也是狗改不了□□,又和大房龌龊了起来。      柳氏想起自家小叔子凌厉的面容,面上微微有些不安:“万一我那小叔子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那可怎么办哪?”      吴娘子看着柳氏,眉间盈盈一笑:“怕什么?那臭男人就快死了,就算知道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当务之急不是怕他知道不知道,而是找个人去把新娘子迎进门,这样我们的筹划才能继续进行下去。没有了继承人,安慕园的财产才有可能落到你们头上,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的那份。”      “唉!说那么见外干啥,我们的就是你的。”柳氏眼角荡漾着春风般的笑:“这样,让我家老爷去吧,当哥哥的代弟弟迎迎花轿,本就是正该的。甭管那边怎么闹,咱们只要把花轿抬进门来,就准没错。嘿嘿。”      安景阳不知道的是,就算重生一次,秦桑冲喜的命运也不可逆转,更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被篡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始填土,希望大家喜欢。      另外,这篇文是宠文,等男主腾出手来,那些什么极品亲戚,居心不良的家伙都会咔嚓咔嚓被解决掉,然后开启他的宠妻模式。      至于男主如何爱上女主,如何俘获芳心,如何筹谋婚事,大家要接着往下看才会知道哟。 ☆、秦桑入门(捉虫)   安宅外铜锣声震天,送亲的队伍足有几十米那么长,喜娘穿着大红的袄子,脸上胭脂艳若红霞,焦急的站在花轿旁张望。      花轿内,秦桑身披红裳,头戴凤冠,额前流苏盈盈点缀,艳丽逼人。      等了许久,秦桑只觉昏昏欲睡。      她本是孤女,七岁时被徐家收为童养媳,本以为这一生就将伴着小小夫君,油米茶醋一辈子。可哪想,徐家两老为了八十八两红钱,硬生生把她推了出来,不顾儿子哭闹,不顾她的苦苦哀求。      八十八两银子,对于她们那样的贫农之家,相当于种树种田十年的收入。      秦桑无亲无故,孤立无援之下只得披上嫁衣,她知道自己将会嫁给一个濒死之人,她的作用不过是冲喜而已。      既然逃避无用,哀求无果,那她只能接受。如此,也算报了徐家养育她的十年恩情。      侧旁轿帘掀起,喜娘面露难色的道:“秦桑姑娘,恐怕还得劳烦您多等一会儿,安老爷可能是被什么事拌着了。”      秦桑眼皮也未抬,唇瓣轻掀:“好。”      喜娘纳纳然放下手,心中噙起一丝困惑。新娘还没拜堂,她作为安家人不能称她一声夫人,是本分。可是秦桑如此不介怀,倒不像一般的女子那么小家子气。      这样一看,大夫人硬是定下这个秦桑,倒不是胡乱凑数。      事实上,柳氏与安慕丁选择秦桑,与她什么身份无关,而是她够乖巧,与世无争。在徐家的时候被指使着做这做那,她一声怨言也无,每天只知悉心照顾她的小小夫君,徐家二老如何训骂她都闷声不言,性子着实软糯。      柳氏就是看中这点,才一定要夺人所爱。      又过了一会儿,安宅门前终于有人出来了,喜娘大喜,连忙迈着碎步迎了上去。安慕丁跌跌撞撞跨出门坎,一瞅见喜娘便问:“新娘在哪儿?”      喜娘惊呼:“怎么是大老爷您来迎花轿?老爷呢?”      安慕丁不耐的摆摆手:“他现下起不来床,我替他先把新娘迎进去,待会儿直接在堂上拜堂就是。”      “那……好吧。”喜娘不敢多言,只得带着安慕丁去踢轿门。      “哒哒哒”三声,秦桑感觉到喜轿微微震动,面无表情的伸出自己的左手。      安慕丁是从客堂里直接来的,来之前陪着客人饮了一些酒,脑子不是很清醒,见新娘子一双玉白小手伸了出来,也不管是左是右,塞了红绸便往外扯。      喜娘在一旁急得脑门冒汗,可又碍于看热闹的父老乡亲太多,不好出声提醒。男左女右,这是规矩,寓意家庭分工明确,和和睦睦。      可新娘……不是都教了吗,怎么还出错?      可是秦桑是不小心出错了么?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帘外的人罢了!      安慕丁牵着秦桑跨过火盆,踩着红地毯径直往喜堂行去。      这期间,秦桑一直本分的低垂着眼睑,无论周身多少声音,众人什么脸色,都一一不管,像是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柳氏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家丈夫牵着美丽的新娘一路走来,新娘姣好的面容在珠翠后若隐若现,引来旁观乡亲们不少赞叹。      “哟,新娘身段真好,长得更美,怪不得命好被安老爷看上。”      “可不是,要是能娶这么个美娇娘回家,就是病了也情愿。”      牧园。      “少爷,不好了,前院派人来抬老爷去拜堂了。”小丫鬟急冲冲的在安慕园门外喊。      牧园是安老爷的居住的内院,取了他名字的谐音。安家世世代代都是果农,开艮了不少山地种植果树,靠出售各种水果盈利,每到水果采摘的季节,门前总是车水马龙。虽说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豪门,但是在贫穷的乡亲们眼中,已经是滔天的富贵了。      屋内,杨管家带来的郝大夫正在聚精会神为安慕园诊脉,安景阳静静站在一边,眉间隐隐焦灼。      听到丫鬟的通报,安景阳更是拧紧了眉心,低声和杨管家吩咐几句,这才往门边行去。      吱呀一声,门从内打开。      小丫鬟低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偷偷抬眼打量自家少爷。      从之前少爷吩咐她去找杨管家开始,她就觉得自家少爷不一样了,以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性子温和得不得了,她们这些丫鬟可没少艳羡过碧儿,碧儿打小就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俸禄多又清闲,主子还和气,真真是好命。      安景阳不理露儿的探究,迈开步子往前院走去。      才一进到堂口,喜堂里各种繁杂热闹的声音便传入安景阳的耳中,可他却仿若未闻,失魂落魄的朝那一袭红衣走去,眼底全是痛楚。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安静平和,明知自己嫁过来苦不堪言,却还是安安静静的上了花轿,承受这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      安景阳忍不住哽咽出声:“不是让你回去么,你不该来的。”      秦桑低着头,心中微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黑筒小朝靴,安景阳的声音仿佛像是从天边而来,在她耳畔不停萦绕。      他是谁?语调为何这样哀伤?      什么叫她不该来,这难道是她可以选择的么?      许久,安景阳都未听到秦桑的回答,而是安慕丁拍着他的肩膀问:“景阳,你阿爹呢?眼看宾客都到齐了,俸案什么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吉时马上就到,赶紧让他出来拜堂成亲啊!再晚,新娘子可就等不及了……”      是么?安景阳在心里冷嘲:是你们等不及了吧,我看秦桑好着呢,一点没有焦急的意思。      安景阳放开追踪在秦桑面上的视线,朗声对所有人说:“大家这就入席吧,不必等我阿爹了,他现在昏迷不醒,根本拜不了堂,这冲喜什么的,也根本不管用。”      “景阳!你胡说什么!”安慕丁顿时面露怒色:“下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喜事办成这样,哪是你一句话就可以停下的,就是因为你阿爹病重,这喜事才非办不可。人家姑娘都进了门,难不成还给退回去,你简直混账。”      秦桑感受到安景阳终于撤去了那热络的视线,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喜娘为她梳妆打扮的时候细说了安家的情况,她一下子就猜出来眼前的少年是安老爷的小公子,只是疑惑这小公子为何会对她说那样一番话,仿佛认识她似的,但是她从未见过他。      耳边安景阳的反驳掷地有声:“有何不可?成亲不是一个人的事,我阿爹现在无法行婚,这婚事还怎么结?”      “小公子,”旁边的太婆以为安景阳不懂风俗,提醒他道:“安老爷不能行婚也没关系,找一只公鸡来和新娘子拜堂也可,这样大家也是认同这个婚事的。”      “什么?”安景阳哪怕再活一世,也忍不住震惊了:“好好的一个人和公鸡拜什么堂,太婆你说笑吧!”      “安景阳,你别太不像话了!”安墓丁见安景阳简直是诚心阻挠这婚事,口气越发冷冽:“既然你说你阿爹起不来,那就照太婆的意识做好了,反正今天这婚是结定了,你阿爹都没有异议你在这胡闹什么?要是你阿爹因为你的的顽劣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秦桑静静听着他们吵架,认定安景阳是不想她嫁给他阿爹,大概是为他娘抱不平吧。      安景阳转头,怒瞪安慕丁:“我爹成不成婚大伯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爹亲口跟我说了不想冲喜,还让我把新娘子送回去好好安抚,别因为这么一场闹剧坏了人家姑娘名声,怎么,你怀疑我的话?”      安慕丁见拗不过安景阳,也懒得和他扯,直接吩咐仆人办事:“大家别听景阳的,他就是气不过有人要取代他娘的位置,成心搅局来的。现在,舍弟的性命危在旦夕,不管是什么样的法子我们都该试一试,万不可因为一个孩子而乱了方寸。”      就在众人被安慕丁蛊惑的时候,守着安慕园房门的小丫鬟突然飞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安景阳脚下,啼哭道:“小少爷……郝大夫说老爷快不行了,让你……让你赶紧去见他最后一面。”      安景阳乍听这个消息,脚下踉跄一步,几乎栽倒在地。      秦桑面如黄土,虽然早已料到,但是猛然面对起来,却还是苦涩难言。      这下,众人也顾不得再逼婚,只目送着安景阳快步离开,安宅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安慕丁面上虽有不甘,但是一想到安墓园马上就要死翘翘了,心情便立马愉悦了起来,比刚才更热情一百倍的招呼起宾客,特别是那几个与安慕园有生意往来的大商户,殷勤得不得了。      秦桑孤零零的,仿佛一个隐形人,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不叫她回,也不招呼她,可怜她凤冠霞帔,却比谁都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话,就收藏了吧,这样作者菌才有动力每天都更新哒。 ☆、说好不会亏欠你   好好的一场婚礼,最终还是喜事变丧事,安慕园去得很安详,这大概是安景阳唯一感到欣慰的一点。      宅院内铺天盖地的红绸一时间全被换成了白帆,为婚宴而搭建的雨棚倒是不用拆了,撤下双喜字、同心结,再罩上黑色的棉帘,一副像模像样的灵堂便出现在眼前。      老人们说死去的人怕冷,所以不管是棺材中还是灵堂里,都铺着厚厚的棉絮,只是这寒天腊月的,也保不住什么暖。      安景阳一个人静静的跪在灵堂里,身前不远处就是他阿爹的灵柩,他的神色很平静,只在眼底蓄着淡淡的哀伤,满身的霜华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秦桑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上前去点了三只香,跟着又点燃几片纸钱,放入火盆中,轻灵的声线婉转而出:“请节哀,你阿爹在天上,也不愿看见你这个样子。”      安景阳并不回头,只是烧着纸钱:“你走吧,没有拜堂,你和我阿爹的婚事就不算,你继续呆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走吧,走了才好,这个家除了阿爹,他也没什么留恋的。      “我……”秦桑想说自己已无处可去,但话道嘴边又咽了下去,淡淡道:“我跟你阿爹注定了有缘无分,可就这一个缘字,也该得我为他守灵七天,你放心,等你阿爹头七过了,我便走,不会赖在你们安家的。”      “不是怕你赖,而是赖不得。”安景阳的声音细弱苍蝇。      “啊?”秦桑没听清,只感受到他话里浓浓的无奈。      安景阳闭口不再言语,秦桑也不追问,没一会儿杨管家走上前来,立在安景阳身边回话:“少爷,丧宴的食材和吊唁的一应物什都准备妥了,只等街坊领居和亲朋好友上门哀悼便可,只是……”      “只是什么?”安景阳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杨管家脸上微有怒色,像是替自家少爷鸣不平:“大老爷和大夫人对老爷的丧礼不闻不问不说,竟然还明目张胆设宴招待那些与老爷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花销也从公中走,他们的心思怕是不单纯。”      安景阳听后,面上不仅没有一丝动容,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淡道:“杨管家不用担心,只需照顾好阿爹的丧葬便可,其余的,等阿爹头七过了,咱们再来好好清理。”      “可……”杨管家是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的,但这几天却忽然看不懂他了,觉得自家少爷忽然高深了起来,其气度比起老爷还不遑多让。      安景阳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跪得久了,膝盖酸麻一片。      他摆手:“杨管家去忙吧,阿爹的身后事不能出一点差错,有您看着,我能放心些。”      杨管家走后,秦桑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告诉给安景阳知晓,毕竟那些传言对他并不好。可转眼她又看见安景阳轻轻匍匐在他阿爹的灵柩上,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其余说是抹灰,还不如说是抚摸来的贴切。      安景阳神色不变,秦桑心中却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再爬,焦灼难耐。      “有什么事,直说无妨。”半响,安景阳还是问出了口。      在他心里,秦桑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如果说这世上他最亲最爱的人是他阿爹,那秦桑就是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他说过,如若重来,绝不会再亏欠她的。      不仅不欠,他还想把上辈子的愧疚都补回来,他才心安。      只是,这事到现在来说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秦桑压根半点不知晓。他留给她自己选择的空间,如果最后她选择回到徐家,那他也会尽他所能守候她一辈子,以全他上辈子最后的遗憾。      “那个……”秦桑斟酌着用词,尽量小心翼翼:“你家丫鬟和婆子们都在传,说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把自己阿爹给害死了。”      秦桑是顾着巨大的勇气,才勉强说出这番话的,因为在她看来,安景阳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除了性子怪异点,其他都很好。      她知道那些仆人为什么要这样说,除了因为安景阳阻拦冲喜而导致安慕园不幸过世,后面恐怕还有人在煽风点火,想要坐实安景阳不孝的罪名。      安景阳眉目平和,心中有一道声音在答:这一世,就让我替你背负这些罪名吧。      他始终不能忘记,前一世秦桑被众人指责,一个人默默承受的样子。每一次他只要想起来,都会莫名心酸,那个时候他是有多缺心眼儿,才会随着那些人辱骂秦桑,一字一句极尽尖刻之能事,骂得秦桑根本抬不起头。      第二天,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秦桑还是会叫他起床,逼他吃饭。有一次他病了,秦桑更是衣不解带照顾了她三天三夜,喂他喝水,替他降温,迷糊中他都以为自己的亲娘回来了,可再睁眼,见是秦桑,就摔杯子砸枕头的把她赶出去,恶意的揭开她血淋淋的伤疤:      “你滚,你赶紧滚,我不想见到你,都是因为你我阿爹才会死的,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扫把星,谁家招了你谁家就倒霉,怪不得徐家不要你,宁愿要几块儿冰冷的石头也不要你,你就是个灾星,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没多久,秦桑就死了,泡得发白的尸体从湖底飘起来,吓坏了去浣衣的农妇。      安景阳回忆起这段曾经,眼眶禁不住湿了:“没关系的,她们说她们的,嘴巴长在她们身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全都用浆糊糊住吧,呵呵。”      秦桑却根本不觉得安景阳的自嘲有趣,关心的俯下身:“你没事吧?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秦桑觉得自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安景阳熟悉,而且还会控住不住的想去靠近他,看他伤怀,也忍不住想要安慰,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就因为安景阳在失去阿爹那种悲痛欲绝的时候,还记得派人把她安排在客房里,而不是任由她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身穿大红喜服被下人们嘲弄。      “嗯,我没事。”安景阳偷偷抹了一把眼角,转过身看着秦桑若无其事:“半个时辰以后就要举行吊唁仪式了,你先回去吧,这个时候你呆在这里反而不好,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别人解释你的身份。”      支开秦桑,主要是待会儿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倒要看看他那本事通天的大伯要蹦跶到什么时候。      秦桑颔首:“那好,我先回去房间了,等晚一点,再出来给安老爷上香。你自己也要保重,不该听的就别听,争不过的也别争,你阿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秦桑个性软糯,但却不是傻子。安家现下情况复杂,安老爷这一去,偌大的家业就该落到安景阳的头上,可安景阳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孩子,比她还要小整整五岁,安家的其他旁支会答应吗?不说别的,秦桑觉得安老爷的大哥安慕丁,就不是个守本分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弟弟去世的当天晚上,就大宴几十桌,做主招待前来喝喜酒的乡绅客卿了。      这主人家的主,旁人哪是能轻易做得的,哪怕你是亲大哥,人家亲生的儿子都没有发话,你就当家做主起来,像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安家的掌舵人呢。      秦桑虽然少不经事,但是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有些事情凭着直觉还是看的很准的,所以她明白就算她回去徐家,也再不会和以前一样了。以前的日子清苦简单,但她这一嫁,再回去她就不是以前的秦桑了,少不了会被贪心的人利用。      这么一想,反正该还的也还了,那个家就不回了罢。唯一舍不得的,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徐敏之,名义上她是他的媳妇儿,可她一直把对方当小弟弟照顾。徐敏之的阿娘卢氏性格刻薄,但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好的,从小就依赖她,没少为她求情和背黑锅。      有时候她都会想,也许等敏之长大了,也会是一个有责任心懂得疼媳妇儿的好男儿,等那时候,她再嫁给他,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秦桑一个人若有所思的回了房,除了安景阳派过来的丫鬟露儿,别人都不会搭理她,看她的眼神也充满探究,好像她是一个什么奇怪的生物一样。      灵堂里,吊唁的客人还没入堂,柳氏就带着三姑六婆披麻戴孝的闯了进来,那阵势,不想是哭丧的,倒像是来抢什么东西。      安景阳眼皮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当做看不见柳氏一般继续上香。      柳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灵堂,扶着棺材就开始哭爹喊娘:“呜呜呜……小叔啊,你咋地去得那么早啊,大嫂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大嫂我可怎么办啊,又让你大哥怎么怎么活啊……”柳氏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呜呜呜……你不为我们着想,你怎么也不想想你的宝贝儿子景阳啊,他还那么小,你就这么去了,他要怎么办啊……”      跟着柳氏一起来的婆妇们,见柳氏哭得肝肠寸断,忍不住上前劝说,而有几个,也像是被感染了,跟着柳氏一起抹眼泪:“安老爷啊,呜呜,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早去了啊……”      “您还记得我们么,呜呜,我们是庄子上为您照顾果树的那几家啊,多亏您的好心收留,我们才没有被饿死啊……”      其中有个老婆子哭得还挺真心实意的,比柳氏那干打雷不下雨的不知道自然了几百倍:“呜呜,安老爷,你人虽然去了,但是您放心,我们会一直尽心尽力照顾那些果树的,等小少爷缓过气来了,香甜可口的果子一个都不会少,今年也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的,您放心……”      安景阳默默看了那个兀自哭得伤心的老婆婆一眼,把她的样貌记在了心里,希望以后处理事务的时候,能有个可靠的人用。光靠杨管家一个,安家的这一摊子可收拾不好。      这边,安慕丁领着吊唁的客人才走到入口,就听见灵堂里传来一连串悲恸的哭声,其中那个哭得最为惊天动地的是他的妻子,他自觉面上有光,更加期期艾艾的说道:“各位亲朋好友,谢谢你们来为舍弟吊唁,安某人骤失亲人,十分悲痛,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一个周身都是绫罗绸缎的中年男人顿时摆手:“安兄哪里的话,慕园老弟有你如此情深意重的大哥,是他的福气,我们与慕园老弟合作也不是一两天了,他这突然离世,我们既是难过也是担忧,不知道这以后的生意,要跟谁做啊……”      安慕丁急着想说句什么,但吊唁已经开始,他只得先按耐住。      老人们携着小孩,男人们携着妻女鱼贯而入,小辈的给安慕园上香磕头,长辈的便弯腰示意一下便算礼成,安景阳和柳氏等人跪在灵柩两侧恭候前来吊唁的人,别人行一个礼,他们就要磕一个头表示感谢,这是肥沃村的习俗。      安慕丁见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吊唁完退回座位上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跻身过去,在男人耳边一个劲的说着什么。      杨管家见不惯,直接附身告诉安景阳安慕丁的情况。安景阳垂目不语,想了想,还是对杨管家说:“你去,把阿爹的印戳拿过来,待会在宴席上,我要亲自把它送给大伯。”      杨管家听完自家少爷的话后,惊得眼眶都青了,失声道:“少爷!你知道不知道印戳代表什么啊!你怎么能……”      安景阳漠然一笑:“我自有分寸,你去吧。”      杨管家拧不过自家少爷,只好不甘不愿的去取东西。      秦桑躲在人群中不显眼的位置,看着安景阳无声无息的跪在地上,杨管家不知道上前和他说了什么,他神秘一笑,那笑那么轻那么淡,却让人的心都揪紧了,等杨管家神色黯然的走开后,他又恢复了清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表情只是她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很努力哒,可惜成绩很惨淡,哭瞎。 ☆、拱手给你又如何   安慕园年纪轻轻就因病过世,有大半的原因是思妻成疾,自从妻子死后,他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连做生意也没了兴致,往往都是得过且过,这几年尤其变本加厉,不过就算如此,因着安慕园待人和善,性格豪爽,他的丧葬也来人颇多,光是吊唁就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柳氏作为安慕园的长嫂,正该为他披麻戴孝、跪守灵柩,但饶是如此,这一个时辰跪下来,柳氏也有些承受不住,膝盖早就麻了,寒气从地底直入骨髓,整个膝盖骨钻心的难受。      若不是客人都还在,她怕是早就受不住站起来了,他这小叔子平常看起来亲和有礼,可是一到关键时候,就分得门儿清。安家有果园十几个,苹果葡萄荔枝西瓜草莓应有尽有,县城铺面十几间,各个乡镇上的店面加起来也有好几十的数,可他丈夫呢?      他丈夫与安慕园明明是同根同枝的亲兄弟,可弟弟安慕园富甲一方,亲生哥哥却越来越穷困潦倒,他这个当弟弟的眼睁睁看着却不帮扶一把,委实让人心生嫉恨。      然而柳氏也不想想,是谁造成如今的局面的?      安氏两老四十才得子,生前劳累过度,去得早。但两老生前都是务农的老实人,奋斗了大半辈子才攒得五个果园和几间铺子,两老去世的时候把财产分得清清的,大儿子分得三个果园五间铺面,二儿子拿剩下的两个果园两间店面,外加安家的主宅,若一定要说两老没有一碗水端平,那不过是把宅院分给了小儿子,而不是长子安慕丁。      可是,安慕丁分得的财产加起来可比安慕园多得多了,他完全可以出门自立,买一个比安家老宅好几倍的宅院居住,但是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安慕丁得了果园之后,看重于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根本不懂种植的他不听农夫的劝,非要把上好的肥料换成便宜的,为了节约成本,他还不许农夫们过多给果树除虫、修剪,最终导致果树成批成批的衰竭而死,三个果园不到一年就缩减了大半,到现在只有唯一一个还能出产。      当时为了抢救果树,安慕丁急于盘出店面周转,而那时两个果园已经发展成五个的安慕园为了帮助大哥,高价买了他的店铺,还尽心尽力为他抢救果树,要不是这样,安慕丁恐怕连最后一个果园都得报废。      这几年,安慕园更是主动让出好几单大生意给安慕丁做,可就是这样,人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他弟弟没良心,不照顾照顾他这个当大哥的。      安慕园在地下,也只有呜呼哀哉一声叹。正因为看清了自家大哥贪财好利的嘴脸,他才在死之前极力叮嘱自己的儿子,别信他们一家人。      宽敞的院坝里,来吃席的客人络绎不绝。      本来是为婚庆而准备的百来桌流水席,刚好延了来做丧宴,只稍微把菜式变了一变,把那些过于喜庆的菜色品比如花好月圆、喜庆满堂等撤掉,其余的都将就着用。      尽管安家富庶,可办上一个百桌宴还是要花上前两银子的,更可况大伯夫妇居心叵测,不是自家的钱花起来毫不心疼,样样都捡好的上,什么清蒸鲍鱼,极品燕窝,海参捞鱼翅,什么最贵他们就点什么,如果弃之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宴桌上,安景阳头戴孝布,身穿长麻,清瘦的脸颊一丝血色也无,让人一看就顿生怜悯。      安家直系的亲属不多,除了安景阳的大伯安慕丁,就只有两三个垂暮的老者,不过也都是不亲近的,否者安景阳也不会那么生疏。这么一来,主人家这桌人就少了,安慕丁名义上说要亲自照料弟弟的故人,便把那几个与安慕园相交较深的生意伙伴叫到了这桌,其中也有他妄图拉拢的那位。      “咳咳。”安景阳轻咳一声,压住安慕丁想要带他招呼宾客的动作,缓缓从椅凳上站起来,白玉酒杯在他手下轻轻流转,他淡淡一笑,暗哑的声音便扩散开来:“各位,感谢你们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阿爹的婚宴,本来是极为喜庆的一件事,可怜家父病入膏肓不幸过世,倒让各位跟着触了霉头,这里,小侄先满饮此杯,权当谢罪。”      安景阳微微仰头,温热的清酒顺着喉咙直入肺腑,引起一阵烧灼的痛楚。      魏青乃是安慕园的至交好友,听安景阳这么说,便率先抬起酒杯与他隔空而碰:“唉……贤侄说的哪里话,这生命本无常,又哪是你一介小儿能够左右得了的?”      “蒙魏伯父体谅,小侄不胜感激。”安景阳彬彬有礼的深鞠一躬,看得满场宾客心中不甚唏嘘。      怪不得安慕园死活不肯续弦,恐是担心后娶的妻子对原配的儿子不好吧?他人虽去了,可膝下却有一个如此乖顺懂事的孩子,也算了无遗憾。      这是其中少数人的想法,更多的,是觉得安景阳顽劣成性,为了不让自己有个后妈,竟然不顾父亲安危,搅了冲喜的吉利。安慕园的死,或许与这不无关系。否者,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刚好在那一刻烟气。      安景阳静默不语,眼光扫过那些或暗叹或鄙夷的面孔,心中一一记下。可看得久了,却发现场上除了魏青这个伯父,其他的都是眼眸闪烁,不可信任。      安慕丁咋见安景阳这般懂事体贴,心中微微不安,若是被他博了大多数人的好感,那他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这么一来,他这些年的汲汲营营可都全部白费,他哪里会甘心。      于是安慕丁也随着安景阳站起身来,把手搭在安景阳的肩头温声安慰:“景阳,事情都发生了,就别再难过了,你爹泉下有知,也当有你这么个儿子而感到欣慰。”      哼,想用乖巧懂事博取同情,别白费这个心思了,他早就四处散播了谣言,说安景阳性子莽撞,为了自己私欲而至亲生父亲的安危于不顾,从而导致其父不幸过世,实乃不孝不义。      安景阳哀哀一笑,却只是掰开安慕丁的手不去看他,而是盯着桌上众人,徐徐开口:“阿爹这一去,留下景阳一个人,景阳人小言轻,恐怕不能执掌家业,趁着今天众多长辈和近邻都在场,景阳有一事相询。”      魏青眉间渐渐凝重,抚须道:“贤侄有事直说便是,这里有你阿爹的好友和长辈,自当为你参详一二。”      “如此,我便先谢过魏伯父了。”安景阳再鞠一躬,面上露出淡淡悲泣:“阿爹生前叮嘱,让我一定要料理好家业,把家中产业发扬光大。可是,我才十二岁,很多东西都不懂,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趁着如此机会,向大家讨教一番,还望各位伯父们不吝赐教。”      “景阳,你怎么能这样想?”安景阳的话才落音,安慕丁就克制不住自己萌动的心思,忙跑出来劝道:“不管你多大,哪怕只是三岁小儿,这个家也是你的,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决定,所以你不仅不该懈怠,反而应该好好学习管家才是。”      至于哪天才能学好,就不得而知了。安家家大业大,果园店铺一天都不能没有人打理,这一大摊子,是不是还得劳烦他?      这时候,坐在安慕丁下首一直静静观察动静的郑长松发话了:“我说贤侄啊,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景阳谦和一笑,道:“郑伯父直言便可,想必是极好的建议,小侄洗耳恭听。”      “咳咳。”郑长松压着嗓子咳嗽两声,见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才不紧不慢的道:“我的意见是,慕丁老兄和慕园老弟是亲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慕园老弟这么撒手人寰,留下年幼的孩子无人照料,还要照顾生意上的事宜,委实为难了景阳这孩子,不如就暂时让慕丁老兄代为照料,生意上的关节也先交给慕丁老兄代为打理,等景阳长大点,这些事情也学习得差不多了,再让慕丁老兄交还管理权,大家以为如何?”      安慕丁倒还沉得住气,见郑长松最终还是按照两人所商量的那样为他说话,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表明决心,当真是城府见长啊!      安景阳记得曾经郑长松也是这般为安慕丁谏言的,当时的自己巴不得能有一个人帮自己分担,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连魏伯父的劝诫都不管不问,简直眼拙得可以。      魏青一如前世那样提出质疑:“长松兄你这话就有点欠妥了,慕丁兄虽是这孩子的伯父,但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哪里顾得过来?况且,这儿坐着的不少也和慕丁兄有生意上的往来,你名言要人家为景阳贤侄做嫁衣,当人家慕丁兄是冤大头不成?”      魏青的言外之意是:景阳贤侄你看清楚了,你伯父也是生意人,和你们家还做的是同样的营生,如果你把自己生意拱手让人,等三五年之后还能不能分出来,那可就不一定了!别傻傻的被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安慕丁一听这话气再也沉不住,沉声道:“魏兄此言差矣,不管是作为慕园的大哥,还是景阳的大伯,我伸出援手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只要景阳不介意我插手他家的事务,我做什么都是正该的,不会喊一声累,更不敢有一句怨言。”      安慕丁话说得诚恳,几乎老泪纵横,安景阳瞥见郑长松还想出言为他大伯辩解,于是率先摸出他爹的印戳,“咚”一声脆响搁在安慕丁的面前,笑道:“大伯,景阳自然是相信你的,你若不介意,就只管接手我们家的生意吧,景阳年幼,以后的日子还望你多多照拂。”      前一世,他不懂那印戳的重要性,是在懵懂不知的情况下被大伯骗走的,等后来知道厉害了,却已经一去不复返,后悔也是无用。      魏青见安景阳这么轻易就拿出了他爹的印戳,惊得满头冷汗,不仅魏青,就连郑长松和安慕丁,都被安景阳这一手弄得有些愣神,不知道安景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像安慕园这样的生意人,印戳代表着他本人,不管是进货还是出货,库管都是认戳不认人的,也就是说,只要安慕丁有了这个印戳,就可以全权处理安景阳他们家的事务,银钱调度,果树培育,只要他一声令下,农夫们就要按章程做事,绝不能违背。      就算安景阳这个小主子亲临,也不能改变什么。      安慕丁的视线落到那印戳上,顿时心痒难耐,幻想着这么多年来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脑袋一时空白,想都没想的就把手伸了上去,一把把那印戳握在手中,喜不自胜的道:“好好,景阳侄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      待他抬起眼来,才发现众人都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些目光里带着怀疑、鄙视、不能接受,他猛然惊醒过来,嘴边的话生生顿住。      安景阳这是,这是……      安慕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好你个安景阳,竟然给我安了个坑等我跳,如此,谁还愿意相信我别无所图?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作者一直在以男视角写哈,喵呜,改不过来了怎么破,主要这章还没有女主的身影,实在不晓得怎么转换。 ☆、笨阿桑   宴席举行到一半,到处都是碗筷和推杯换盏的声音,可不知怎么却仿佛有一股冷风徐徐吹了进来,让人顿生寒战。      眼尖的人往主人家的方向瞅了瞅,却发现桌上的人神色奇怪,一个一个脸上像吃了屎的表情。      安慕丁眉间隐隐有怒气上浮,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得斜眼去看安景阳。他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侄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突然就把他爹的印戳拿了出来,难道是真的对他毫无芥蒂?      安景阳咧开嘴轻轻一笑,无比坦然的接受着大伯的审视,笑着问他:“大伯,你怎么了?不高兴么?”说着便郁郁起来:“我哪里做得不对么,是不是我爹的印戳你不喜欢?”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安景阳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公子,对长辈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明明刚才还老道的和大家招呼,现在却在他大伯面前显出小孩子心性,着实让人怜惜。      可有心之人望了,想法又会大有不同,魏青一张老脸泛着紫,哆嗦着唇道:“慕丁兄,你这般行事,不好吧?人家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一家之长的印戳是随便能接下的?”      都抖起来了,显然气的不轻。      安慕丁抬眼与魏青对视,却感觉魏青的眼神像要把他凌迟一般,他慌忙逃开,眯着眼虎视眈眈的去瞪安景阳,可那张清俊的脸上除了满满的无害,其余一点多余的神色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手下捏紧了那方红色的印戳,指甲因为用力而呈现出青紫色,半响咬了咬牙道:“乖景阳,你是大伯的好侄儿,但是……”安慕丁扫视了众人一眼,剩下的话就像是从鼻翼里哼出来的:“这枚印戳我不能要,这是你爹留给你的重要东西,将来你还要靠着他支起门楣,大伯……大伯有心帮你,便更不能要这个东西,免得某些人想歪。”      安慕丁狠狠的咬着“某些人”三个字,凌厉的视线望在魏青脸上,犹如一把利刀。      安景阳心中好笑,面上却困顿不已:“大伯果真不要么?”      仿佛还嫌气他不够,安景阳慢慢吞吞的从桌面上抠起印戳,放在安慕丁眼前晃了几晃,十分惋惜的道:“唉,这么精致的小玩意,本来还以为大伯会喜欢的。算了算了,不要也罢,我自己留着把玩吧。”      “咳咳咳咳……”安慕丁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辣椒水呛进了喉管,烧得他眼冒泪花。      安景阳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这才端了水杯靠过去,体贴道:“大伯慢着点,来,喝点水润润。”      然后手一歪,一整杯冰水顿时倒进了安慕丁的胸襟里,凉得他立马一个激灵站立起来。      宾客们都注意着这边,安慕丁这么毫无预兆的跳起来,大家都拿惊讶的神情望着他,安慕丁一张老脸顿时被四处射来的视线望得通红,他绷紧身子急待坐下,哪晓得身后的椅子却不知何故被拉远了,然后他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嘲笑声此起彼伏,安慕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可安景阳却觉得,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痛快的一天,大伯以为不拿印戳就能安稳了么,呵呵,不,这才只是开始。      晚宴渐渐散场,宾客们被一一送走。      明天,安慕园的灵柩就要被送上山,今晚安景阳要帮着父亲守灵,念经的先生已经请好,夜里要唱一夜,替父亲超度亡灵。      离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安景阳担心秦桑一个人闷在屋里不好受,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秦桑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看见安景阳站在门口,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你,吃过饭了没?”安景阳习惯性的想要抬脚走进去,却在秦桑微微错愕的眼神下止住了动作。      “嗯。”秦桑点了点头:“丫鬟露儿给我端进房里来用的。”      半响,安景阳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阿爹明天就要下葬了,你再留下来不方便,亲戚们也会说三道四,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因为我爹的去世到处都乱着,不知道要收拾多久……”      这是……赶人的意思?      秦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定了定神才坚持道:“我说了,过了头七才会走,你不用在这个时候赶我,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家几口饭菜,就当是白养一个下人几天好了。”      安景阳面上一顿,手指不自觉的握在一起,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又突然转身离开,留下秦桑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站在门边。      安景阳走开好远,才猛然顿住步子,那句“你能不能留下来”始终说不出口。      一边口口声声的赶人家走,一边又急切的想要留下人家,他可真是矛盾。      ……      先生念经的“乌拉乌拉”声渐渐响起,安景阳此刻已经跪在他阿爹的灵柩前,脊背挺得笔直,手上攥着三只徐徐燃烧的香,目光虔诚的看着远方。      超度的先生燃起一张符,示意安景阳起身,然后他在安景阳的周围转了几转,口中念着大家都听不懂的经文,大概一刻钟以后,才又示意安景阳跪回蒲团上,安景阳很耐心的照做,这个步骤又重复了好几次。      秦桑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边,因为灵堂里还有很多乡亲们坐着看安景阳为他爹尽生前最后一点孝,她犹豫了一下就没有走过去,免得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打扰安老爷的灵魂。      时间这么一点一滴过去,就连听经文的乡亲们都渐渐走了,安景阳还跪在蒲团上,念经的先生偶尔停一停,喝口水又继续唱起来,他一手敲着小鼓,一手打着铜锣,寂静的深夜被他梵唱的声音充斥着,说不出的凄凉。      廊下大概还剩下十来个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安景阳,杨管家也在其中。      先生喷了一口水在棺材上,又用符纸蘸了鸡血和鸭血在棺材四周涂涂画画,随后哑着嗓子道:“公子可以起来了,下面我们要进行绕棺,尽量多叫一些人一起,算是为安老爷的灵魂开路。”      然后秦桑便看见安景阳打头,身后一些不认识的也穿着麻布孝衣的人跟在他身后,开是沿着棺材一圈一圈的绕起来,那些人都低着头,杨管家也低着头,全都目不斜视。      秦桑心中一动,缓步走了上去,捡起旁边椅子上谁丢下的一件孝衣就穿在身上,偷偷进了队伍里,她走在最后一个,手上学别人捏起一只香,等走到蒲团面前,就跪下去给安老爷磕三个响头。      安景阳本来一心沉寂在悲伤里,等秦桑都转了五六圈了,他才猛然发现秦桑的身影,不着痕迹的错落几个人,在秦桑身后喊她:“秦桑,你这是干嘛?”      秦桑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都能转得,我为何不可以?你别管我,专心的为你阿爹引路,这个时候人少,没人会发现我的,所以你放心吧。”      所以……你放心吧。      安景阳心中渐渐苦涩,秦桑大概一心以为他嫌弃她,不想她出现在安家吧?      他是不想,可是却不是嫌弃啊,而是安家的情况不适合她,哪怕是一个贫穷潦倒的山区,对她来说也比安家强。他甚至不知道,秦桑如果留在安家,会给她招来多大的困扰。      上一世是克死夫君,这一世明明没嫁成,他也把气死阿爹的追责担了,难道还要留她下来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乡亲们会说什么?大伯一家又会怎么编造谣言?      不知廉耻,爱慕虚荣,勾引继子,母/子乱/伦?      安景阳几乎想到了世界上所有肮脏的词,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人,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更不可能是,可是也不禁为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形胆战心惊。流言多可怕他曾经深有体会,他是真不不想秦桑再受到流言侵袭。      秦桑默默的转圈,磕头,一丝儿异样也没有察觉。      当日秦桑盖着红盖头进的门,除了喜堂上的少数人,没人知道安家买来冲喜的媳妇长什么样子,大概都以为安家又把人退了回去,毕竟这喜事没办成,赖着人家姑娘也没用。      若是狠心,也可以直接要求人家姑娘守活寡,但安家从来不是这样变态的人家,外人也就不会无缘无故往这上面猜测。      最后,安慕丁倒是清楚自家侄儿把人安顿了下来,可是不到最佳时机,他是不会说的,一旦要透露,就必定要掀起风浪才行。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安景阳让他丢的脸,他要百倍千倍的要回来。      转了棺材转门洞,送灵的法事直到凌晨才算结束,一场法事下来,秦桑已经昏昏欲睡,而安景阳两腿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秦桑笑他:“安景阳,你两只腿儿真像田埂里被霜打坏的萝卜。”      安景阳不理她,不阴不阳的嘀咕:“笨阿桑!”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有一个敏感词,好担心审核不过。 ☆、不再迷信   翌日,安慕园的灵柩早早的就上了山,时辰是请先生算好的,墓地也是块儿难得的风水宝地,安景阳觉得仿佛除了这些,便再不能为他阿爹做什么。      送葬的队伍长长一条,通一色的麻衣白练,看起来好不凄凉。      安景阳随棺走在队伍里,远处青山幽幽,丛林茂密,他的心却从此空缺了一块儿,好似任何东西都填不上。      抬棺的壮汉控制着力度轻轻把棺木放进提前掘好的坑里,安景阳默默的拿起铲子填土,一下两下,很快他阿爹的棺木就被松软的泥土掩盖。安景阳的手顿了顿,不禁想起从前的日子,阿爹坐在书案前看账本,而他支着脸问他:“阿爹,我阿娘去哪儿了?可还会回来?”      阿爹的面色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等景儿大了,你阿娘也就回来了,阿爹也很想看见阿娘……”      那时候,他还不懂阿爹对阿娘的思念,渐渐的阿爹越来越体弱,经常生病,直到缠绵病榻,直到……      “少爷?”杨管家见安景阳撑着铁锹发愣,忍不住喊一声。      可安景阳像是没听见,他只得再喊:“少爷?”      “嗯?”安景阳惊醒过来。      “到了该上香的时辰了……”杨管家知道他家少爷心里不好过,可是还是得提醒他,谁让他是管家呢,先生吩咐的事情不能怠慢。      安景阳把手上的铁铲递给旁边的壮汉,壮汉接过开始快速的掩埋,安景阳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棺木,那里面住着他最亲最爱的人,可这人马上就要离他远去。      下人上前呈上点好的冥香,安景阳接了顺势跪在墓碑前,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又慢慢附身下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磕这三个响头。      等他起身,杨管家在他耳边问:“少爷,秦桑姑娘还在后面,要怎么办?”      已经告诫过她不要跟来,可她这人也许就是天生执拗,要做的事情谁拦着都没用,拼了命也要做到。      安景阳颔首,轻声说:“安排她上前来叩首,小心些,别让人看出来。”      杨管家点头应了,安景阳抚摸着墓碑上他阿爹的名字,一下一下,最后一捏拳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身后的长长的队伍跟着远去,秦桑看着那一抹略显单薄的身影,欠身道:“谢谢杨管家。”      杨管家笑了笑,只说:“都是少爷吩咐的,不敢承你的谢。”      可不是不敢么,眼前的姑娘差点就成了他的主母。      等杨管家也退得远远的,秦桑这才屈膝跪在安慕园的坟头,哀声说:“安老爷,是秦桑没福气,不能伺候您,愿您在下面能与夫人团聚,从此开心幸福。”      想了想,又说:“安老爷您的儿子是个好人,他没有怪责秦桑,还好心劝秦桑回去自己的家,可是……安老爷您知道吗,秦桑已经没有家了,如果一定要离开安家,秦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秦桑俨然把安慕园当成了倾诉的对象,一股脑把那些快要烂在肚子里的委屈倾吐出来,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诚心诚意的给安慕园伏了三下,秦桑这才起身,跟着杨管家下了山。      ……      安宅。      安慕园临终前说,杨管家是个可用之人,这次他没看走眼。      原本纷乱的宅院,在他的打理下渐渐恢复步入正轨,被安景阳斥责过一次之后,婆妇和丫鬟们也不再随便嚼舌根,一切都好像越来越好了。      但只有安景阳知道,前面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在等着他。      不过这一次,这场暴风雨对他来说,也许只是点小风小浪而已。      ……      日子过得很快,秦桑每日都跟着安景阳上山去给安慕园烧香磕头,从不间断。很快的,安慕园的头七眨眼而逝。      书房里,安景阳正在看安家这些年的账簿,包含庄园里的收成状况,水果的销售情形等等,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脸上的表情正正经经,看到不解的地方偶尔皱一皱眉头,这一切的样子都和他的年龄不符,杨管家伺候在身侧,也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安景阳也不抬头,径直问道:“杨管家为何叹气?”      杨管家立直身子,神色充满恭敬:“我是在为少爷感叹,若是老爷还在,少爷也不用如此费心,这些事……少爷还小,本不该这么早接手。”      安景阳淡淡一笑,不可置否:“杨管家多虑了,就算家父还在,我早些学会这些经管之事,他老人家也能多安享几年,更别说他现在……总之,有杨管家帮扶着,我想我很快能掌握经商的门路,也不枉家父他白疼我十几年。”      “少爷……”杨管家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安景阳抬起脸来,看着杨管家,神色肃穆,语气真诚:“以后,杨管家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家父去世之前告诉我,杨管家多年来忠心不二,我自是信任您的。景阳还小,很多事还要杨管家督促指导,希望杨管家也能把我当成自家人,悉心教导和栽培,景阳感激不尽。”      说着,安景阳便站起身来,给杨管家鞠躬致敬。      重活一世,除了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事件,他能记得的东西很少很少,上辈子更是从没经手过商贸之事,自家的庄园和生意也从未插过手,可以说连个半吊子都不如。      这次,为了不让大伯抢走父亲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基业,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一点一点的学,杨管家帮着父亲打理家业十多年,既能做好帮手也当得起这个良师,所以他才这么看重他。      杨管家受宠若惊,连称不敢,抢着在安景阳行礼之前把他扶起来,嘴边慌道:“少爷这是做什么,杨某有幸得老爷照顾,一家人生活得宽宽裕裕,杨某对安家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孩子,杨某自当照顾少爷周全,只要少爷不嫌弃杨某,杨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噗嗤……”安景阳轻笑出声,打趣道:“杨管家这样说话,景阳倒是更不好意思了,好像是多危险的事情……”      杨管家也失笑:“是杨某话说得严重了些……”      安景阳摆摆手,笑着道:“杨管家是直心肠,景阳明白。对了,刚才管家想说什么?”      被安景阳这么一番劝慰,杨管家也不再吞吞吐吐,而是大大方方的问:“少爷,老爷的头七已经过了,秦桑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安景阳习惯性的捏起下巴,表情高深莫测:“杨管家有什么好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如果是杨某来处理,我倒是觉得很容易。”杨管家其实挺不明白的,这件事明明一点都不复杂,为什么少爷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怜悯?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建议:“秦桑姑娘与老爷还没拜堂,老爷就去了,她在留在安家实为不适。成亲当天,亲戚朋友都只顾着照看老爷去了,看过她样貌的人没有几个,所以杨某觉得,放她回家是最为适宜的处理办法。不过……毕竟她是被卖入安家的,又是徐家养起来的童养媳,就这么回去恐怕日子不好过,少爷若是不忍,可以多打发些钱给她,好让她有点依靠。再者,如果送回徐家,也可再打赏徐家一点银钱,算是为秦桑姑娘买个双保险,免得徐家难为她。”      安景阳静静听着,半响才不答反问:“杨管家为什么不像别的人那样,怪罪是她克死了阿爹?”      按说,杨管家和阿爹主仆情深,阿爹如果死了,对他的打击非同一般,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杨管家都并没有说阿桑一句不是,在所有人都鄙夷阿桑的时候,他没有同流合污。      这个,他还是蛮好奇的,所以就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杨管家一愣,偷偷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他的眼中除了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才开口:“杨某出生的时候便死了爹娘,整个村子的人都骂我是克星,命太硬克死了双亲,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秦桑姑娘,老爷的死与她无关,我们不能这样空口诬陷人,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被这样的话污蔑,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杨管家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安景阳却能感受到他平静表象下的伤痛,那种伤和他曾经的痛楚并无本质的区别,一样的屈辱,一样的彻骨。      所以他道:“杨管家早年的时候,应该很艰难吧。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跟阿爹一样,不信迷信,所以我没有怪责秦桑姑娘的意思,只不过还没想好要怎么安顿她,那个徐家,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想来,愿意为了一点银子就卖人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这个不迷信是惨痛之后得来的宝贵经验。      杨管家眼睛湿润:“少爷慈悲心肠,我替秦桑姑娘谢谢您。少爷如果不放心,不如我去查查?”      安景阳摸了摸鼻子,淡淡道:“这样也好……” ☆、一味软弱是没用的   “少爷,大老爷来了!”      说完秦桑的事,杨管家开始给安景阳一一介绍与安家有生意往来的商贾,正说到郑长松,小厮就推开了门。      望着小厮急切的眼神,安景阳不紧不慢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一顿,竟也不行礼,呆呆答道:“小的曹汉。”      “哦,曹汉,是个好名字。”安景阳饶过紫檀红漆的书桌,慢慢行至小厮面前,望着他的眼睛:“难怪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听到这一句,曹汉的面色一白,眼中慌张之色尽显。      杨管家出口呵斥:“还不跪下!你是少爷这边的小厮,不是大老爷家的跑腿,那么积极做什么?见到少爷不行礼,没有少爷的许可就径直推开了门,你当你是谁?”      如果曹汉刚才还觉得这顿骂来的莫名其妙,这下被杨管家数出罪状,却是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罪:“小的错了,请少爷责罚。”      安景阳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莹白的雪景,薄唇亲启:“赏三十大板,送去大伯那,说是我遣给他差用的。”      曹汉没想到会挨打,惊恐的抬起头,望着安景阳冷峻的侧面,想要辩解的话却不知怎么僵在了喉管里。      杨管家躬身应是,然后叫人把曹汉叉了出去,曹汉这下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害怕,口中哭喊着:“少爷,少爷,你绕了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会了……”      安景阳抿着唇不说话,抬脚准备去迎迎安慕丁,秦桑身边的露儿却突然跑了过来,紧张道:“少爷不好了,大老爷在园子里见到了秦桑姑娘,说什么也要让人把秦桑姑娘赶出安家。”      安景阳挑眉,大伯果断坐不住了……      “走,随我去看看秦小姐。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守在秦小姐身边,报信的事尽管差别人来。”安景阳边走边吩咐。      露儿低着头看着自己飞快移动的脚尖:“是,少爷。”      才没几天,就从秦桑姑娘变成了秦小姐,也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秦小姐那个身份,怎么也不该和安家走得那么近,除非……秦小姐愿意守着老爷一辈子。      ……      秦桑今天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就要去给安景阳告辞,安老爷的头七已经过了,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不能再赖在安家。      虽然还没想好要去哪儿,但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走到小花园,秦桑被园子里迎风而开的红梅吸引了视线,脚步便慢下来,又想到可能安少爷不会起得同她这般早,于是安安心心的欣赏起红梅,却不料一行人追了上来,安家大老爷命人抓了她就要丢出府去。      身边安少爷派给她的丫鬟露儿慌慌张张跑了开去,她料想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不过安家大老爷明明看见露儿往安少爷的院子跑,却不阻拦,真让人深思。      秦桑的视线淡淡望在安慕丁脸上,轻笑道:“安家大老爷,我本就是要去辞行的,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她不跟着下人喊大老爷,而是在前面加了“安家”两个字,意思很明确,她不是安家的人。      安慕丁看了一眼秦桑,低眉敛目的样子透着一股子温婉娴静,五官在红梅的映衬下越发明媚秀雅,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他妻子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      他沉着眼,嗤笑道:“什么意思?就是因为你进门,我弟弟才会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竟然还敢赖在安家这么些天,要不是下人到我跟前去通报,我竟然还被蒙在鼓里,真是大笑话!”      一个屋檐下住了七天,他竟然说他才知道,简直厚颜无耻。      秦桑不为所动,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照安家大老爷这么说,是认定安老爷的死与我有关?”      安慕丁一窒,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哪能说得清,不过他一向能装腔作势,没有的事也能让他说得头头是道:“如何无关?你从小爹娘全无,徐家良善才收了你当童养媳养,听说我们家要找人冲喜,徐家家中困难才将你送了进来,本意是想让你好好侍奉我弟弟,没想到你命中带煞,我弟弟就是被你克死的!”      听了这话,再是淡然的人也忍不下去,秦桑抬起眼来,凌厉的视线直直朝安慕丁射去,刚要反驳,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命中带煞?”安景阳的声音轻轻浅浅,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面上却是明朗的笑着:“大伯,大清早的你就如此清闲?真让小侄羡慕,小侄这边事情一大推,处理起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      不咸不淡的讽刺安慕丁,成天游手好闲没事儿干,竟然无聊到来找女眷的晦气。      安慕丁额上青筋暴起,恼怒的瞪着安景阳:“没规矩!你阿爹去了,我自是要替他教育着你,你把一个不详之人放在安家,到底什么居心?”      好一个替他阿爹教育他,安景阳不怒反笑:“对了,大伯刚才还说秦桑姑娘命中带煞来着,既然这样,大伯为何还让秦桑姑娘进门冲喜,大伯又安的什么好心?”      转头,安景阳对秦桑笑笑:“秦小姐不必多心,景阳是不信那些的,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害怕那些。”      秦桑对上安景阳温和的眼睛,不由心中一暖,记忆中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不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安慕丁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也不管安景阳,径直吩咐婆子:“磨蹭些什么!还不快把那个跟安家无关的人赶出去!”      安景阳侧身挡在秦桑面前,表情一下子冷下来:“这是安家,有我再这里,我看谁敢动!”      婆子们面面相觑,跟着便拿眼睛去瞅安慕丁,等着他的示意。      一边是长房的大老爷,一边是二房的小少爷,她们不知道该听谁的。虽然大老爷是小少爷的长辈,但是这个家真正做主的人是二房,发她们月俸的也是二房,安老爷死了,小少爷就要成为安家掌舵的那个,她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得罪?      安慕丁气绝:“好好,你个逆子,你阿爹一去,你就无法无天起来,看我不替他教训教训你。”      安景阳满面无辜:“大伯说的什么话,秦小姐是我留下来的客人,人家不过是想替阿爹上几天香,我难道还要像大伯一样赶人不成?若真是那样,恐怕就真成了大伯口中的逆子了。”      想想,上一世大伯可一次也没有和他红过脸,每次都让大伯母来照看他的起居,嘘寒问暖好不温情,每次大伯母一来,阿桑便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再去见他的时候眼睛通红,他见不得人家总是哭哭啼啼,所以总会更生气,对阿桑也就更不客气起来。      安景阳想到这里,伪装的谦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大伯自己好好逛园子,我们就不多陪了!”然后便带着秦桑扬长而去。      秦桑紧紧跟在安景阳身后,压低着嗓音问:“这样,不太好吧?”      面对安景阳,她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少爷也不喊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问起话。      安景阳转过头来神秘一笑:“有什么不好?大伯就是那个性子,你越是跟他客气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阿爹才去世他就急急跑来我这边耍威风,我难道应该让着他?”      秦桑漠然,点点头只说:“那确实是不应该。”      安景阳一愣,怎么好像他重生了,阿桑的性子也有些变了呢?明明以前那般软弱,现在怎么似乎硬气了不少?      安景阳不知道,秦桑上一世因为安老爷的死十分自责,傻傻的想着要补偿安景阳,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表现得柔柔弱弱,她大概是觉得小孩子都会比较喜欢温柔的性格,就像她照顾的敏之,都是喜欢他柔柔的和他说话。      而这一世,有了安景阳的信任,杨管家的安慰,她就没有把安慕园的死揽在自己身上,说话做事当然轻松许多。      最主要的,还是没有那个夫人的头衔。      至于安景阳认为秦桑后来是自己跳湖自尽的,这里面其实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丑恶。      ……      安景阳把秦桑带回了自己的小院,这边安慕丁也气鼓鼓的回了家,才踏进门,就开始到处找人撒气。      “你怎么搞的!让你沏杯茶你都这么慢,水这么烫让我怎么喝!”      小丫鬟一声不响的站着,面上无限惶恐。      大老爷平时脾气就不好,这次被少爷当面顶撞,肯定气疯了,明明和平常一样的水温,却硬是挑出错来,可她是大老爷这边的丫鬟,只能受着。      柳氏扭着腰肢从内室出来,看见自家丈夫气呼呼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不是去二房那边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依照她们俩夫妻的打算,是想借着秦桑给安景阳施压的,如果安景阳拗不过老爷而把秦桑赶出去,那她们就对外说安景阳性子暴虐,不仅不顾亲爹尸骨未寒,还把冲喜的姑娘赶出了家门。那如果安景阳替秦桑说话,甚至强留下来,那她们就抨击安景阳居心不良,把给父亲冲喜的姑娘留在家中,恐怕看上了人家姑娘美貌,这般不顾廉耻,也是一条大罪。      不管怎样,反正就是要传出些流言蜚语来,坏掉安景阳的德行,这样二房的家产才有可能落到她们夫妻手上。      可是,为什么老爷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还气恼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慕丁瞧着媳妇担忧又急切的样子,忍住气把安景阳对他的无礼都说了,最后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被子一跳发出叮咛的碰撞声:“反了了他了,我是他大伯,他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柳氏还好,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伸手给安慕丁顺气,笑呵呵的道:“老爷,这样岂不更好?小崽子不仅觊觎父亲的女人,还对大伯呼来喝去毫无礼数可言,这不是正中咱们下怀?”      安慕丁略一思索,不禁转怒为笑:“还是媳妇聪明,这回我看他怎么办!”      说着,俩人便露出奸佞的笑容,犹如那些算计着怎么捕猎的野狼。      然而没一会儿,杨管家就领着人来了长房,恭恭敬敬把安景阳的话说了:“大老爷,少爷觉得曹汉名字好,对大老爷也热心,便遣我把人送过来,大老爷收下吧。”      身后两个壮汉把曹汉抬进门,裤子上血淋淋的曹汉面色苍白,一双眼睛早就失去了神采,安慕丁见了,太阳穴猛的胀痛起来,一伸手摔了手上的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收藏了吧,作者菌会认真码字的,么么哒。 ☆、我才不会那么傻   一缕冬阳调皮的在窗棂上蹦蹦跳跳,窗外不远处秦桑带着丫鬟正在给腊梅修剪枯枝,她清脆悦耳的嗓音随风传入安景阳的耳朵:“露儿,这些梅花真漂亮,这么冷的天,竟然还开得这样艳。”      露儿捧着手心里的一朵红梅,笑道:“不只是看着好看呢,还可以用来泡花茶。”      “是么?”秦桑眼里露出点点欣喜,伸手摘下几朵护在手心里,快步走开了。      秦桑的背影被暖旭的阳光包裹着,安景阳看得有些呆。      桌案旁的杨管家轻咳一声,安景阳这才回过神,埋下眼睛问:“杨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杨管家装作对刚才的事一无所知,面无表情的道:“曹汉被少爷打发了,现下少爷身边没有合适的人。”      少爷是堂堂的安家主事人,身边怎么能没有个随从跟着,只是不知道少爷要用谁,这宅子里的人,看起来都让人不放心。      安景阳敲着手指:“我没记错的话,杨管家的儿子已经十五岁了?”      杨管家躬身:“少爷记性一向好。”      “嗯,那杨管家就安排儿子到我身边来吧。”安景阳抬起眼睛:“只是不知道杨管家是否愿意?”      杨管家脸上露出本分的笑:“少爷说的哪里话,杨某高兴还来不及……”      杨管家转身退出了屋子,留给安景阳一个安静的空间。      自从老爷去了,少爷就窝在书房里,不是看书就是看账本,明明少爷以前不爱管这些俗事,这下怎么……      杨管家觉得很是纳闷。      走到回廊处,杨管家遇到了端着托盘的秦桑,杨管家向秦桑点点头,秦桑对他腼腆的笑了笑,开口叫一声:“杨管家。”      “秦小姐这是要去书房找少爷?”杨管家瞥了眼托盘中的茶盅。      “嗯。”秦桑点头,笑容有些羞涩:“安少爷一进书房就是一整天,这样对身体不好。”      也许她就是母爱泛滥,看见孩子就忍不住想去照顾,以前一直照顾敏之,吃饭洗澡都是她亲力亲为,现下住在安家,没有孩子牵绊着,反倒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敏之怎么样了。      杨管家脸上露出些欣慰:“秦小姐会关心人,少爷父母双亡,还望秦小姐多多照顾。”      他虽然不是火眼金睛,但是少爷对秦小姐不一般,仿佛有几丝依恋,难道是因为秦小姐温婉的性子?      “那……我去了。”秦桑蹲身行礼:“杨管家忙去吧。”      咚咚咚。秦桑一手扶着托盘,一手敲门,缓慢的频率让人心中舒畅。      “进来。”      秦桑推门而入,悄无声息就走到安景阳身边,端出茶杯搁在他手边不远处。      安景阳看账本正看到迷惑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来,余光看到青瓷茶杯,只道:“谢谢你杨管家,你不用一直陪着我,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伸过来,轻轻掀开茶杯的盖子,安景阳这才猛的反应过来,怔忪的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露儿说红梅可以泡茶,我试试。”秦桑略微调皮的笑了笑:“不过怕有毒,所以先端来给你……”      “呵。”安景阳意外的一笑,凝视着秦桑清洌的眼眸:“有你这样寄人篱下的么?我可是你的少爷。”      秦桑不可置否:“我可不是寄人篱下,而是暂时借住而已。而且……”      “而且什么?”      “少爷年纪还小,按道理应该叫秦桑一声姐姐。”      安景阳如沐春风般的笑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变冷,声音听不出喜怒:“按道理,按道理我是不是还应该叫你一声小妈?”      秦桑一愣,霎时露出受伤的神情。      安景阳见秦桑这样,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跳湖自尽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抱着怎样决绝的心情,是否也像现在这样,一双潋滟秋瞳里满是心伤。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景阳不由分说便拉起秦桑的手,在下人各种复杂的视线下出了安家,一路往竹林深处行去。      安家老宅环境优渥,背后就是一大片的翠竹林,沿着翠竹夹道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一篷碧绿的小湖,清澈的湖水在竹叶的映衬下绿波碧透。      听着竹叶被风吹出莎莎声,秦桑微微紧张:“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就知道了。”安景阳奇异的激动起来,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快了几分。      手腕被安景阳紧紧攥着,秦桑想要挣脱,却奈何用尽了力气也没有任何效果,咬了咬唇,她呼道:“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      她一直觉得安景阳不是坏人,但并不代表可以让他为所欲为,这样不管不顾的拉了她一路,别人看了会怎么说,她们之间远没有这么熟。      安景阳飞驰的脚步骤然停下,秦桑没来得及刹住步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栽倒,安景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挠挠头抱歉一笑:“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太激动了?”      秦桑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安景阳顿时又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到要来这里看看,就没忍住。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秦桑掀起眼皮:“走吧,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看,瞧你那猴急的样儿。”      “嘿嘿。”安景阳憨笑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忽然想来,然后就迫不及待了。”      其实他只是想带秦桑过来见证一下,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对她,在失去她的地方找回她,承诺她。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他就是想这么跟自己说,这么和自己做一次约定。      没有了安景阳的粗暴,秦桑反而收敛起了防备的心思,转换成欣赏风景的心情一路小走,没一会儿两人就见到了那汪碧绿的清泉。      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中央的碧波湖,湖水很清澈,一眼可以见底,水底有各色的小鱼游来游去,秦桑有些高兴,趴在湖边拨弄水草:“你急着来这里,就是因为想看风景?”      “哦。”      当然不是!安景阳在心里这么说。      秦桑甩甩手站起身,踢了踢平躺在地上的安景阳:“好了,风景也看好了,大冬天的,躺在地上怪冷的。”      安景阳嘴巴里不晓得何时叼起了草叶子:“再玩一会儿嘛,厚厚的雪垫着,也不是很冷。”      秦桑忒他一眼,不打算理他,转身就要先行离去。      安景阳却突然滚到了她脚下,秦桑躲闪不及,身体一歪就栽进了安景阳怀里,安景阳吃痛的低呼一声,本以为秦桑会不好意思,哪晓得秦桑却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巴,趴在他耳边悄声说:“别吵,那边来了一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个女子,只是这寒天地冻的,她来这里干什么?”      安景阳在秦桑手下瘪嘴:“也许也像我们一样来看风景呗。”      秦桑只觉安景阳薄薄的嘴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手心顿时滚烫起来,连忙移开手掌,不敢看安景阳的眼睛:“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大冷天的……”      秦桑的话才说了半句,安景阳就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秦桑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带得滚了一圈,就听到安景阳惊慌的声音响起:“糟了,那傻女人要跳湖!”      秦桑惊愕:“不是吧?那水一看就很冰啊,这要多想不开才……”      扑通,落水声清晰的传来。      秦桑以手撑地站起来,手舞足蹈:“真跳下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安景阳几步跑到湖边,水里的女子已经在往下沉,他正要跳下去却忽然反应过来:“啊!阿桑,我不会游泳啊要怎么办!”      秦桑眼眸微闪,看着安景阳的神情晦涩难明:“不会游泳你还跑什么跑,让开!”      又是一声扑通声,水花溅起来洒了安景阳满身满脸,他惊恐的望着荡起涟漪的水面,失声喊道:“阿桑,阿桑,你在哪里,你倒是应一声啊!”      害怕,恐惧,惊疑的情绪瞬间把安景阳包裹,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深怕秦桑就这么沉下去然后再也不起来。      等了好久,还没看到秦桑的身影,安景阳一咬牙就要往里跳,就在这时秦桑的脑袋冒出水面,没好气的吼道:“你想死啊,不会游泳还想跳下来?别呆着啊,赶紧过来帮忙,这女人也太沉了!”      安景阳赶忙跑上前去,帮着秦桑拉出水里奄奄一息的女人。      秦桑一踏出水面,就冷得上齿打下齿,浑身发抖的问安景阳:“怎么样了,还有气没有?”      安景阳伸手在陌生女子鼻端试了试,转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秦桑:“好像……没气了!”      秦桑昂起头,捏着拳一副想要揍人的模样,半响终于低下头去,掀开身边的安景阳,不停的按压着溺水女子的胸口。      半响,那女子终于噗嗤一声喷出一口水来,人也开始幽幽转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死了么?”      安景阳闭了闭眼:“你好得很,有人快要死了。”      心疼的看了眼浑身打哆嗦的秦桑,安景阳利落的脱下身上的长袍,一股脑罩在秦桑的脑袋上,又伸手扶起地上的女子,才冰冰冷冷的说:“没事儿别乱跳湖,好好的一片湖水,都被你弄浑了。”      秦桑大方的捡起安景阳的衣服套在身上,冷颤却还没停止,断断续续的说:“不管小娘子有什么想不开的,投湖都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好不容易投胎转世来着世上走一遭,哪能一有点不顺心就寻死觅活呢。”      那女子似乎也不是抱着必死之心,恐怕也就是心有不甘而一时做了傻事,被秦桑这么一劝,脑子顿时就清醒了不少,谢了两句便失魂落魄的走了,连个名字也没留下。      秦桑冻得呼呼呼的吹气,安景阳背着她快步回了家。      丫鬟婆子伺候秦桑洗澡更衣,秦桑躲在被子里动也不动,碧儿来喂她和姜汤,她蒙头盖脸死活也不答应。      碧儿无法,只能将安景阳请来。      安景阳坐在秦桑的床榻边,一手执碗一手执勺:“阿桑,起来喝点热姜汤,要不然会感冒的。”      秦桑:“我不要,好难喝。”      安景阳俯下身:“不喝明天我就把你赶出去。”      秦桑拿被子蒙着头:“我病了,你还赶?”      安景阳忽然不说话了,许久才问了一句:“阿桑,如果是你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你会像那女子一样去寻死么?”      秦桑掀开被子咬了咬手指甲,忽然抢过安景阳手中的生姜水一顿猛灌,却一不小心被呛着了,安景阳急忙伸手给她顺背,秦桑抓紧机会赶紧表态:“我才不会那么傻。” ☆、我要你守着我(捉虫)   安家的主宅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四处都透着古老的气息,九曲长廊蜿蜒着贯穿整个大宅,一眼望去十分古朴雅致。安慕园和安慕丁虽然分家了,却没有另立门户,大喇喇的赖在安家当座上宾。      除开丫鬟小厮们所住的左右耳房,内宅里还独立着四个分院,分别立于东西南北方位。安慕园是掌家,理所当然的住在最大的北院里,安慕丁作为安景阳的大哥,安景阳这个人又尊师重道,所以把西边的次院拨给了他。      四个内院之间建得有内花园,园子里种有奇花异草,梅兰竹菊,假山林立,静美非常。安景阳本来有个景致最好的南院,但他一向爱溺着父亲,所以南院倒是一直荒着。      秦桑来了以后,安景阳把她安顿在南院的客房里。      北院又叫牧园,而南院也有个风花雪月的名字。      翠园。      翠园的长廊上,碧儿和露儿依偎在一起咬耳朵。露儿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好碧儿,最近你常常跟在少爷身边,少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被少爷拨给秦小姐当随侍,平常见到少爷的机会就少了,秦小姐才来几天,却能和少爷走得那么近,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碧儿谨慎的望了望左右,小声的道:“你还说呢,最近少爷都不让我随身伺候了,打发了曹汉之后就宣了杨管家的儿子来近身,我平常都近不了他屋子的。”      露儿惊讶:“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碧儿摊了摊手:“少爷都这个年纪了,该是安排通房的时候了,可是我看少爷一点儿那个意思都没有,还尽把我们这些小丫鬟往外赶,只让小厮跟着服侍,真是奇怪。”      碧儿说话露骨,露儿忍不住红了脸:“嗳,你怎么想这些……”      碧儿白了露儿一眼:“你笨啊,我们这些从小跟在少爷身边的,早就是这么安排的了,可惜老爷去了,大老爷又和少爷不对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天了!”      咯吱咯吱,秦桑拉开门走了出来。      像是才看见走廊上的两个丫鬟,略带惊讶的问:“呀,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不用伺候你家少爷么?”      说话间多看了那个叫碧儿的丫鬟几眼。樱桃口桃花眼,长得还算出挑。      露儿忙上前蹲身:“秦小姐,少爷叫碧儿来寻你,说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哦,这样啊。”秦桑对着露儿微微笑了笑,然后提步走开。      由始至终,不再瞧碧儿一眼。      这么巴望着爬少爷床的丫鬟,也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前厅里,吴娘子突然寻上安景阳,说是安老爷临终前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少爷。      “少爷,不是老奴说你,你就不应该把秦小姐搁在安家啊,这么下去街坊领居该怎么说,一个没嫁成老爷的未亡人,怎么能养着?”      安景阳用茶盖缓缓刮着茶叶子:“哦?那依吴娘子的,我应该怎么办?”      吴娘子眼中精光乍现,谄媚道:“少爷,秦桑姑娘只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你爱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不行送到果园里去种果树也是可以的。再不行,随便找个伙夫给配了,就当是为老爷行善吧。”      送去庄子,可以说成是娇养,欲盖弥彰。      随便找个人配了,也可以说成是玩腻了就丢给别人,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是揭不过去的。      她之所以来献计,只不过要赢得少爷的欢喜,毕竟她是老爷身边的老人了,少爷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应当会留下她。      安景阳面色不变:“要是我都不答应呢?”      吴娘子心中一顿,看来大老爷说的少爷对秦桑姑娘暗生情愫是真的,这么想着她却试探着问:“哦,那少爷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把秦桑姑娘养在安家?以什么名义?未亡人?”      如果要以未亡人的名义,那安景阳就要尊称秦桑一声母亲,辈分霎时千差万别。      安景阳正要说话,丫鬟碧儿已经走进厅中:“少爷,秦小姐来了。”      吴娘子急忙转身,蹭蹭蹭几步走到秦桑面前,压着嗓子叫:“秦桑姑娘……”      安景阳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吴娘子好记性,请叫秦小姐。”      明明已经提醒过了,话没说两句就又回了原型,是当他的话为耳旁风么?      吴娘子脸色一紧,只得再唤:“秦小姐……”      秦桑面上疑惑,不着痕迹的瞥了安景阳一眼,看向吴娘子:“有什么话嘱咐秦桑吗?”      吴娘子脸面黑着,板着脸道:“秦小姐果然是贫家女,不懂大家的规矩,这个节骨眼秦小姐还大喇喇的住在安家,不怕别人闲话吗?要么自己出去,要么拿个正经的名分,像这么赖着算怎么回事?”      秦桑笑得清浅:“您是叫吴娘子吧?”见吴娘子点头,秦桑这才继续说:“不过是个娘子而已,你家少爷都没说话,你又在这里指手画脚什么?”      吴娘子得意的神色僵住,张口欲要反驳秦桑,安景阳轻飘飘的声音却已经传了下来:“来人,吴娘子对客人不敬,拉下去重打十大板,从今以后贬为粗使婆子,唔,做什么好呢?”看着吴娘子惊恐又希翼的目光,安景阳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倒、夜、香。好了,赶紧拉下去吧。”      几个粗粝的汉子立马进厅里把吴娘子拉走了,吴娘子惊愣得连话都没来得及喊。      静,很安静。      碧儿惨白着脸,望了望高坐上不染尘烟的安景阳,消无声息退了出去。      临到门边,瞥见站在那里循规蹈矩的露儿,她才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嗷,吓死我了!少爷怎么这样,吴娘子可是老爷身边的人。”      露儿眼观鼻鼻观心,不咸不淡的道一句:“你快别说了,当心连你自己也保不住。都跟你说了,现在的少爷已经不是以前的少爷了,别总捯饬那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做事才是正道。”      碧儿眨了眨眼,凑上前去:“嗳嗳,好露儿,你跟我说说,这秦桑姑娘什么来头啊,少爷竟然这么护着她?”      “你说秦小姐?”露儿瞄了一眼厅堂:“我也不知道啊,要说来头,应该也没什么来头啊,大太太找来给老爷冲喜的娘子而已,可是……算了,咱们还是别琢磨这个了,当心被少爷知晓吃不了兜着走。”      碧儿满脸不屑:“哼,就你谨慎!”      不说她就不知道了么?待会儿自己去找大太太身边的人打听好了!      秦桑站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请问你找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安景阳啜一口茶:“没什么事,就是看书看累了,找你来打发一下时间。”      秦桑翻白眼:“少爷请自重。”      “哦……”安景阳拉着长长的尾音:“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你好,头好痛怎么办。”      秦桑笑起来:“干脆我回家好了,徐家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敏之……”      “你说徐敏之?”安景阳忽然激动起来:“怎么,嫁不成我阿爹就打算破罐子破摔,成全了徐家?”      他又不是不知道,阿桑心里一直有个徐敏之,从前就多次提过徐敏之有多乖多听话,还让他消停一点,别一个劲的折腾自己。      秦桑扬起眉毛:“安少爷说什么?说我破罐子破摔?”貌似难以理解的样子,不过很快又释然起来:“也对,徐家是差劲,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但好在敏之听话,这样下去等他再大一点,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哐当,安景阳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表情有点气急败坏:“你休想!我阿爹尸骨未寒,你这个时候想嫁人,做梦!不管怎样,我要你留在安家,守着我……阿爹。”      秦桑皱眉:“以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就像皮球,又被抛了回来。      安景阳顿时泄气,他还没想好啊,所以头疼啊,苦思冥想暂无结果之时,杨管家跑了进来,急促的道:“少爷不好了!郑老板派人来说我们家发出去的水果有问题,让你赶紧去解释。” ☆、画卷(捉虫)   郑长松和魏青都是当地有名的商贾,两家都是大族,经营的是家族产业。郑家几乎垄断了整个商州的果脯蜜饯,而魏家旗下管理着上百间的酒楼茶肆,光是饭前饭后的餐点果蔬就是个惊人的量,所以才和安家紧密联系着。      郑家出产各种口味的蜜饯,所需要的水果种类繁多,例如山楂,杨梅,杏子,橄榄等等,安家果园面积大,产量好,他们自然愿意和安家做生意,签订着长期合作的契约。      除此之外,安家的几十间铺子分布商州各处,独立经营着,主要贩卖新鲜的水果时蔬。      安景阳和秦桑仿若无人的交谈着心事,杨管家却就这么冲了进来,说完话之后见安景阳神色不变,再看对面的秦桑表情淡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留下又尴尬,好在安景阳没沉默太久,唇角一勾便道:“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我们还是去看看罢。”      “杨管家,我还没去过郑家大宅呢,就麻烦你在前带路了。”安景阳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顺便,平安你把这封密信送到魏府去。”      杨平安是杨管家的独生儿子,来安景阳身边已经有些日子了。      “少爷放心,平安一定尽快把信送到。”立在杨管家身后的平安恭敬的接过安景阳手中的信件。      安景阳走过秦桑身边的时候顿住脚步,眼神柔柔的:“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秦桑下意识的点点头,等安景阳都走出门儿了,才觉得有些不对。      嗳嗳,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呀?      下人驱来了马车停在大门外,杨管家替安景阳撩起车帘,安景阳一弯腰跨进车内,杨管家这才跟着进了车厢里。      马车在路上安静的行走,安景阳的嘴角一直上扬着,为了这出好戏,他可是耐着性子等了好久。      杨管家看少爷莫不在乎的表情,担忧道:“少爷,咱们的果子几乎有一半是销给郑家的,尤其是那些酸涩的梅子,如果郑家借着这次的意外和我们解约,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安景阳闭目养神:“杨管家无须太过担心,郑家不会如此莽撞。”      杨管家大概也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说的,要不然好好的生意伙伴,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      也是,郑长松和大伯狼狈为奸,是个人都能看出点端瑞吧。      马车很快驶到了郑家门前,看门的小厮认得郑家的车马,恭敬的上前请安:“请问是安家少爷吗?老爷说若是安少爷来了,请直接进去堂屋说话。”      等杨管家下了车,安景阳这才拉开幕帘,长袍一掀下得车来。      小厮的目光呆住,盯着安景阳说不出话。      饶是他见过的公子小姐无数,也断没有见过这般俊颜,细长的眉毛好似着墨画出来的,漆黑的眼睛比十五的月亮还要清明,薄薄的嘴唇微微勾着,清淡却又摄人心魂。      小厮回过神的时候,安景阳已经走过了垂花门,他连忙迈着脚步跟上去,小心翼翼的开口:“安少爷,请这边走。”      安景阳人还没进屋,郑长松客气却恼怒的声音已经传来:“贤侄,你赶紧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果子成这样,你让伯父我怎么用来酿制果脯?”      杨管家听了脚步不由有些乱,安景阳却依然不急不缓,慢吞吞踱上前去,捡起一颗山楂端详了许久,这才开口:“郑伯父什么意思,这些果子怎么了?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郑长松胸口一闷,用力甩了下袖子:“你尝尝再来问我!”      安景阳微微眯着眼,杨管家已经捞了一颗山楂在嘴边细细咀嚼起来,安景阳注意着杨管家的表情,不一会就真的变得很难看,欲言又止。      安景阳也不废话,张开嘴便咬了一口,牙齿轻轻碾了碾,舌尖搅动着嘴里的山楂肉,原来是苦的,还涩得很。      山楂肉质薄绵,口感微酸,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苦涩的味道。      安景阳还没出声,杨管家就已经开始赔礼道歉:“郑老板,安郑两家互相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以次充好的情况,这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场意外,还望郑老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定会送上原汁原味的果子,并且赔偿郑老板的损失。”      “赔偿?”郑长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讥笑出声:“杨管家多大的脸,你说赔偿就能赔偿?我郑家遍布各地的蜜饯铺子,都赶着要这批果子来腌制,你们送来一批烂果子不说,延误了我们腌制的时间,你们赔偿得起么?我们郑家一个季度要销售多少蜜饯,你们知道么?”      杨管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郑老板,你们郑家又不是只和我们安家做生意,我们这边的果子出了问题,你们可以先和别家预定一批,先解决燃眉之急要紧。这次是我们疏忽才造成这样的大错,你放心,我们会原封不动的退还你的货款,而且还会尽量采收一批好的果子奉上。”      杨管家跟着安慕园十几年,别的没学会,最在意便是诚信,宁可损失钱财,也不愿砸自家招牌。      被杨管家这么一劝,郑长松的脸色似有松动:“要说合适的商家,眼前倒是就有一家让我满意的。”      安景阳不动声色的问:“郑伯父说的不会是我大伯家吧?”      郑长松眸色惊讶,忍不住惊呼一声:“你怎么知道?”      安景阳心中冷哼:这明明就是你和大伯撺掇起来上演的好戏,我怎么能不知道!上一世就是因为这样,你就劝诫我把权利下放,让伯父替我操持家中生意,说什么伯父人虽然老实,但是做生意却是实打实的踏实,要不然也不会把园子里的水果打理得那样好。      我呸!哪里是他打理得好,分明就是从别处挖过来的货,还卑鄙得对我家的果子动手脚,这才得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辈子,就算拼了这笔生意不做,他也不会让大伯得逞。      安景阳眉目不动,似是不了解其中利害一般:“大伯家的果园和我们同气连枝,能有这些果子也属正常,只不过大伯家园子小,真的能拿出郑伯父需要的这些数量?”      郑长松舒展了眉头:“那是当然,你伯父善于管辖果园,果树盛产果实,产量十分可观。比起你们家的,就不知好了多少倍。”      安景阳装作不懂,扬声问杨管家:“杨管家,郑伯父说的可是真的?”      杨管家也是一脸疑惑,显然是不相信安慕丁能培育出高产的果树,可话到嘴边还是犹豫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还不是打少爷的脸。      这时,堂屋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坚定的声音:“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安景阳回头,懒懒叫一声:“魏伯父你终于来了。”      ……      安景阳走后,秦桑想回房休息,可是走到门边却又折回了牧园,安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她忽然有些担心。      自从杖责了曹汉,跟着又发落了不懂规矩的吴娘子,牧园的下人都知道,秦小姐不能惹。      所以秦桑出入牧园,倒是格外的随心起来,她在廊下走了走,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安景阳的书房。      想了想,秦桑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安景阳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书房度过的,秦桑偶尔来过几次,觉得没什么特别,除了书多些,本子厚些,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秦桑靠近了安景阳的书桌,文房四宝静静的躺在桌子右上角,宣纸铺陈在桌面上,纸表面的暗痕隐隐勾勒出一个纤细的人物像,左下角的青瓷落地花瓶里闲散的插着几卷画卷,秦桑微微好奇,便打开的一卷展开在眼前。      画中描摹的是个女子,秦桑凑过眼去细看,却发现画上的人有些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      啪嗒一声,画卷掉在地上。      画中的人……怎么会是她?      她穿着香杏色半臂琵琶裙,梳着妇人鬓,神色认真的穿针引线,似乎正在修补一件破了的男装长袍。      可是,她除了给敏之补过衣服,就没有再给别人缝补过什么啊?就连敏之父亲的衣裳,都是卢氏自己动的手,她知道卢氏是防着她,毕竟敏之的父亲是个那样的性子。      而且,她什么时候梳过妇人鬓?除了这次来安家,她可从来没嫁过人。      秦桑心中十分疑惑,蹲下身去仔细的把画又端详了一遍,画中的女子样貌和她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长得这般相像的两个人?那这个女子又是谁呢?      秦桑转动的脑袋,一点一滴的去想,忽然间脑仁开始刺痛起来,有一些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跳动,可等她认真去瞧,那些画面又模糊起来,根本辨不清是什么场景。      秦桑痛苦的紧皱着眉心,为什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么么哒。 ☆、出门   安景阳和魏青一起从郑家出来,后面跟着杨管家以及魏青的独子魏风华。      魏风华小时候常和安景阳玩在一块儿,不过自从安伯父病重之后,他和父亲也就少来安家了,家中生意也忙,照料起来颇费时间。想不到一段时间不见,安景阳竟然变化这么大。      刚才他掷地有声的争辩,仿佛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郑伯父,对于果子的纰漏安家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的损失,但是还请郑伯父给我们一点时间。”      魏青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这孩子才接手家中生意不久,你也该体谅一下。当然如果你觉得安慕丁的东西更好,你大可以和他去合作,不过别拉着安家作陪。”      郑长松脸色漆黑:“这样就想揭过去了?”      安景阳灿烂一笑:“不知道郑伯父还想如何,一切损失我们都承担了,难道郑伯父非要我大伯来了才能作准?如果是这样,那郑伯父从今往后还是和我大伯合作吧,我们两家的合约也快到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郑长松没料到安景阳会放出这样的狠话,要知道他可是安家的大客户之一,少了他的支持,安家的生意恐怕要一落千丈,所以他才敢以此为威胁,逼迫着安景阳照着他的意思办事。      只是没想到安景阳一点都不害怕,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然而就是安景阳的这份无谓,才将郑长松弄得无可奈何,安家确实需要他的订单,但他目前却是少了安家就活不下去,安家出产的果子是整个商州最好的,他旗下那些精品果脯,非得要这些好货才能做出优质的口感。      最终他还是要低头,安慕丁的打算也只能落空。      安景阳下了台阶,便笑着和魏青拱手:“魏伯父,今天多谢你仗义执言,否者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魏青打量着安景阳,眉目里充满和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帮着你帮着谁,郑长松此人贪财重利,你要小心应对,这次的事你很机灵,及时的给我送来了信件,否者我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安景阳笑笑:“上次我说的事伯父考虑得怎么样了?”      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安景阳深知安慕丁的企图,对于安家的财产他不会善罢甘休,这次郑长松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所以很早之前他就上门和魏伯父通了气,安家这边如果出了棘手的事他可以请魏伯父出面,不过安景阳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提出要和魏伯父合伙。      安家的果园店铺太多,他只有一只手管不过来,还不如拿一些出来,和有能力的人进行合作,让出一部分利益,却能使他尽快的在商场上站稳脚跟。      显然,魏伯父是最合适不过的那个人。      魏青拈着胡须思忖,眼前的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爹娘相继死去,家中还有个狼子野心的大伯,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却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浮夸,反而谦和恭婉,实属难得。      他自己的儿子已经够聪慧懂事的,可是和安景阳一比免不得还是差了些,所以他招了招手,把魏风华叫到跟前来,道:“风华,你景阳表弟有意要把手下的几个果园拿出来,意思是让我们家也跟着照看,出产的果子便只收我们一半的价,为父想着反正我们人手也多,倒不如试试看。”      魏风华抬眼看了看安景阳,眼睛里露出些惊喜:“父亲若觉得可行,那我就试试。”      安景阳第一次跟魏青提这件事的时候,魏青先是不答应,说是不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但安景阳知道魏家早就有经营果园的打算,他们家开酒楼的,每日的蔬菜瓜果要得最多,所以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便利,他们种植几片瓜果都是极好的。      故而安景阳不着急,而是慢慢等着,直到今天魏青帮了忙他才又提起来,这样魏青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了。      安景阳对魏风华并不陌生,笑着问他:“风华,待会我要去庄园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魏风华眼睛亮亮的:“欣然前往。”      安魏两家的马车在路口分道扬镳,魏青带着下人打道回府,而魏风华跟着安景阳去庄园。      马车一路行驶,安景阳特意吩咐杨管家让车夫先绕回安宅一趟。      车停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后面多了一辆车銮。      秦桑坐在马车里,疑惑的问露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露儿摇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杨管家只是让我叫秦小姐准备出门,没告诉奴婢要去哪儿。”      秦桑掀开车帘往前看了一眼,前面车厢里的人也刚好掀起帘子看过来,她一眼便望见安景阳笑意盈盈的眸子,正对着她眨了眨。      秦桑忍俊不禁,笑着放下了帘子,将安景阳调皮的样子隔绝在帘外。      露儿探头过去,什么也没瞧着,不禁疑惑:“秦小姐,有什么好笑的么?”      秦桑闭上眼睛,语气清淡:“没什么。”      这边,魏风华也问安景阳同样的问题:“景阳,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      虽说两个人相差了好几岁,但小的时候就习惯了称呼彼此的姓名,所以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大致也不打算改了。      安景阳神色欢愉:“没什么。”      “那后面马车里坐的是谁?”      安景阳翻看着手上的账簿,随意道:“一位朋友,是女眷,风华可别想偷看,免得冲撞了人家。”      魏风华难得笑出声:“神神秘秘的,才半年多不见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安景阳可是什么都跟他分享的。      马车在大道上行驶了一会儿,就转入了乡间小道,随着路越来越不好走,车马也陡涩起来。      秦桑被颠得头晕,想睁开眼清醒一下,哪知眼睛睁开了,随着车厢的不停晃动,眼晕头晕得更厉害。      露儿看秦桑脸色煞白,忍不住问:“要不要让马车停一下,我下去跟杨管家说。”      秦桑连忙制止:“别……别大动干戈了,忍一会就好。”      露儿从来不晕车,所以没法体会秦桑的感受,不过看秦桑那痛苦的摸样,倒是跟着难受起来:“秦小姐要不要喝点水?”      秦桑敲了敲脑袋,尽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露儿,你多大了?”      露儿不假所思便答:“十三了……”      “真好。”秦桑由衷的赞叹一句,露出羡慕的神情:“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不像我,都十七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露儿惊诧:“怎么可能?我看小姐也就十五左右的样子,虽然以前日子不好过些,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露儿知道秦桑以前是童养媳,自然而然的就觉得那日子定是不好过的,当然秦桑的日子确实不算好,但其实也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坏。      不过她没想过要解释,所以淡淡道:“好不好不知道,但是只要努力的过下去,应该就不会太坏吧。”      露儿尽量捡些好听的安慰秦桑:“秦小姐也别担忧,我们家少爷是个很好的人,又对秦小姐这么关怀,定不会让秦小姐受委屈的。”      露儿和碧儿都是家生子,但露儿家人口多,兄弟姐妹七八个,老子娘分/身乏术照顾不了那么周到,她得到的关爱也就少得可怜,七岁就离开家在安家做丫鬟,好不容易才爬到安景阳身边伺候,但也不如碧儿是大丫鬟的身份,所以没什么野心。      两人说着说着马车就到了目的地,车子停下来,秦桑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厢呼吸新鲜空气。      安景阳吩咐下人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凤送入耳中:“平安,你先一步到庄子上通知管事,说我要检验果园,让他们妥善准备着。”      平安领命下去,一路小跑上了阶梯。      安景阳对魏风华颔首,然后走到秦桑身边,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小声道:“果园里景致好,你先四处逛逛,等我视察完了就来找你。”末了又补充道:“园子里的果子都洒有农药,你若是想吃,让露儿拿水洗了再入口。”      秦桑眨了眨眼:“怎么想到带我出来?你要办事带着我多麻烦?”      安景阳看着秦桑眼里毫无掩饰的欣喜,也不知道她这是因为他念着她还是因为出来呼吸到了自由,解释道:“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大宅去了,你一个人在安家我不放心,所以顺手带着你。你也别乱跑,当心遇到蛇,果园里可是经常有蛇虫鼠蚁乱窜的。”      秦桑莞尔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还会怕那些?”      别说,她还真不是多怕,在徐家的时候也下过地,还抓过几只田鼠,蛇也是遇到过的,哪里就会恐惧,想用这个来吓唬她,这算盘打得不精。      安景阳还要说什么,杨管家已经走上前来道:“少爷,平安在向我们招手呢,魏少爷也等了许久了。”      安景阳这才移开步子离去,秦桑尾随着他的背影看去,不期然的遇上魏风华探究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空就冒个泡,说几句话,是否喜欢这样的情节什么的。 ☆、魏公子你好   安家在每个庄园上都设置得有庄子,管理庄园的管事全家会住在庄子上的偏院里,主人家来的时候下榻主屋,也好和管事的询问庄园的情况。      安景阳才踏进庄子里,这个庄园的管事便迎了出来:“少爷,请堂上坐。”      魏风华走在安景阳后面,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庄子上的环境。      简简单单的三进院,下人不多,穿梭在廊下,似乎挺忙碌的。      安景阳面无表情,清冷的目光落在那管事身上,那管事脑门上立马冒出了冷汗,好在这时候安景阳抬起步子走了,否者他还真是要丢丑。      安景阳和魏风华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一左一右显得很是亲近,两个小丫鬟从内室端来茶水,他们也各自抬起一杯来慢喝浅酌,那管事的垂首站在屋中,心中惶恐难安。      那批变味的果子,就是出自这个庄园。      半响,安景阳的声音如寒风刮来:“刘管事,你有什么话说?”      刘管事讪笑一下,准备上前套套热乎,可是抬眼便看到安景阳冷冽的眼神,腿软了软就慌张答道:“少爷,不是我的错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批果子会坏了,在庄子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少爷你可要查清楚啊,我一定是冤枉的。”      安景阳放下茶碗,声音很轻很轻:“哦?刘管家推卸责任还推卸得很快嘛,那好,我就不先追究你的责任,我倒是问问你,那批果子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颜色和外观都好好的,口味却那么涩苦呢?”      郑长松要的果子都是小个的,这个庄园基本上种的都是这类果树,所以才会承担了大半的货量,也是因为这样,一旦这边出问题,弥补起来就比较麻烦。      刘管事琢磨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道:“大概……大概是运输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雨水,所以霉坏了?”      安景阳和魏风华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冷笑,招了招手,安景阳说:“杨管家,就麻烦你来告诉给刘管事听,到底果子为什么会变质。”      杨管家躬身上前,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果子外观不变,内里发苦,这绝不是腐坏的症状,而是有人特意给果子里面注射了药物,所以导致果肉霉变,但这种霉变短时间之内不会显现在表皮上,以至于不容易被发觉。”      听了杨管家的话,刘管事的腿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这么辛秘的事,怎么会被查出来?      刘管事也是在庄子上作威作福惯了,安慕园病了这段时间,他可没少滥用职权,有时候还偷偷把庄园上的水果挪出去,转手卖给那些小商贩,手底下都是他的心腹,没人敢说。      有些知道内情的小农户,也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当安慕丁找上他,让他在果子上动手脚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安慕丁承诺他,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就让他进宅里当管家,而不是在庄园上做个小小的管事。      安景阳冷笑一声,凛冽的视线落在刘管事身上:“刘管事还有什么话说?这么一大批果子,想要个个都动手脚可不是那么容易,我想了半天,除了刘管事,大概没人能这么能耐了!”      刘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少爷你可别冤枉我啊,我没理由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好好的我去祸乱那批果子做什么,出了什么事还不是要我担着,我哪里会那么傻?”      选择这种复杂又费事的手段,就是为了出了事好推诿,要不然好好的一批果子,突然就焉坏或者发霉,岂不是让人太容易抓住把柄了。      送给郑家的时候,他们那边验货的人是尝过的,那时候药性还没有渗透发挥作用,所以是没问题的,现下他要做的,就是把责任推给对方。      想到这里刘管事就哭丧起来:“少爷,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啊,不信你去问郑家,他们当时验货的时候货物可都是好好的,这下却又怪我安家头上,摆明了要坑我们啊。”      安景阳笑笑不说话,魏风华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到刘管事身边,温声道:“忘了和刘管事说了,我家那边已经把张管事给抓了起来,原因就是他办事不力,连这点小把戏都没能查验出来,实在不当大任。果子我们拿去检验了,确认里面含有你园子里除虫的一种药物,你还想如何狡辩?”      顿了顿,再说:“而且,从今往后我也是你的主子之一,下一次可别再这么血口喷人。”      刘管事胸口一紧,一股腥甜差点涌出喉咙,面如死灰的俯首磕头:“少爷,少爷,你要救救我啊,我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啊,看在我在安家当了十几年管事的份上,你绕我我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景阳仿佛没看见刘管事磕得流血的额头,不紧不慢的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虽然心中的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不过亲耳听到的话估计会更舒服一些,也能有个借口上门去找茬。      刘管事抬起眼来,嗫喏了一下本要开口,却又忽然闭紧了嘴巴,只是一个劲的叩首。      安景阳也不追问,吩咐杨管家:“杨管家,让刘管事去柴房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带来见我。”      杨管家捆了人推下去,平安代替阿爹伺候在安景阳身侧。      安景阳拍了拍衣裳,站起身和魏风华说话:“风华,让平安带你在庄园里四下逛逛吧,果园里景致可是难得的优美,你常年在城里呆着,这种亲近乡野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哦。”      魏风华衣冠楚楚,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和煦:“看来以后这种机会会多起来了。”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笑笑,这便分头逛荡去了。      魏风华和平安走后,角门边跑上来一个小厮,垂首向安景阳回报:“少爷,秦小姐去了梨园。”      安景阳挥挥手,那小厮便忽的消失了。      安家置有大棚,虽然打理上费事些,银钱也用度大,但是好多不是当季的水果他们也能拿得出来,所以生意才会越做越大。      安景阳优哉游哉的行走在果园里,望着那些结满果实的果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阿爹生前,每逢水果成熟的季节都会带他来庄园上住几天,吃几天新鲜的水果,到处看看丰收的景色,别提多惬意了。      只是这种惬意安怀,随着阿爹的去世便渐渐消逝,后来他身边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不愉快,以至于都快忘记快乐是什么感觉了。      潜行慢走了不一会儿,安景阳就看见了在梨园中玩乐的秦桑,大棚中的梨树花开满枝头,花瓣缤纷下落爬满了秦桑的肩头,她巧笑倩兮的侧脸宛若天边的斜阳,那般温润美好。      安景阳看得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就是他喜欢阿桑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样静若处子,仿佛不管多大的风雨都不能把她压垮。      碧儿看了安景阳的方向一眼,上前向秦桑通报:“秦小姐,少爷来了。”      秦桑回头,安景阳清艳绝伦的面貌出现在眼里,带着一丝轻笑,一丝惊艳。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说:“怎么跑这里来了,害我找了半天呢。”      秦桑摘下一朵梨花,伸手别在安景阳的耳后,轻笑出声:“呵呵,真好看。”      安景阳也伸手揪下一朵花枝,附身过去要给秦桑插上,秦桑退后一步避开,眉目蹙起:“我不要,好俗气……”      安景阳讶然,看上秦桑的眼睛:“我偏要呢。”      秦桑咯咯笑起来,抬腿跑出好远,回头笑安景阳:“你腿那么短,追上我再说吧。哈哈。”      秦桑十七,安景阳十二,相差五岁,安景阳现下的身高确实比秦桑要矮上了么一点,不过就是这一点,也让秦桑找到了打击安景阳的豁口。      ……      俩人疯闹了一阵,安景阳带着秦桑回庄子。      秦桑面容舒展,侧头问安景阳:“今天我们真不回去了?”      安景阳抬头挺胸,像是故意要把自己撑高一点似的,目视前方不看秦桑:“嗯,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才会回去。”怕秦桑不放心,又多说了两句:“杨管家会先回去大宅,他打理宅子这么久了,不会有问题的。”      “哦。”秦桑放下心,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今天和你来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安景阳想起来秦桑前世见到魏风华时候的表情,突然有点不想说,闷闷的声音故意含糊不清:“魏风华,魏伯父家的儿子。”      他怎么都觉得,前世秦桑好像对魏风华有好感,要不然怎么会让他撞见她靠在他怀里哭泣?就是这样,他才大发雷霆,把秦桑彻底赶出了安家,所以秦桑才会失足落水。      经过上一次救人的事件后,他不再相信秦桑是自己跳湖自尽的了,她说过她不会那么傻,一个不轻易生出轻生想法的人,怎么可能跑去自尽,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两个人走到门外的时候恰好和魏风华撞个正着,魏风华探究的视线继续萦绕在秦桑身上,秦桑盈盈一笑,清脆的声音带着几丝甘甜:“魏公子你好。”      魏风华没想到面前的女子会主动和他说话,而且还清晰的喊出他的名字,他的眼神顿时有些迷惘,因为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秦桑意会到这个,笑着告诉他:“我叫秦桑。”      “秦小姐好。”魏风华潋滟垂目,整个人温文尔雅。      安景阳眸子里瞬间闪过酸意,手臂撘上魏风华的肩膀,朗声道:“别杵在门口了,咱们进去喝一杯如何?”      魏风华的视线终于转开,安景阳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神一样的爬床   魏风华还以为安景阳说喝酒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回了庄子后平安真的抱来两坛梅子酒,是庄子上的农户用青梅酿的,幽香扑鼻,口味有点微酸。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      秦桑见状,吩咐露儿去打听今天出了什么事,魏风华也发现安景阳有些不对劲,拦下他凑上来的酒盅道:“少喝点,刘管事的事情还没解决,你不是要抓内鬼么,这会儿喝醉了怎么行?”      “别闹!”安景阳凤眼微眯,一掌拍开魏风华的手,朝他的酒杯里又倒了满满一杯,笑道:“来,我们许久不见了,今天正好不醉不归。”      魏风华无奈,端起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安景阳却已经一口饮完,末了看见他没动,扑过去硬是把酒水凑到他嘴边,逼着他喝了一口又一口。      露儿回来把情况跟秦桑说了,秦桑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安景阳既然想到来庄园上查探,心中就该是有数的,熟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也赞成除掉刘管事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      只不过……安景阳这样买醉的姿态是受了哪门子刺激?      秦桑抬眼看到安景阳还在灌魏公子酒,顿时有点坐不住,两个人年龄都不大,就算特意练过酒量应该也不是太好,梅子酒虽然喝起来不觉得烈,但是后劲却极强,她想了想走过去,抢下安景阳手中的酒盅,温声劝慰:“酒虽然暖身,但是喝多了也伤身。”      无时无刻,她都在扮演着大姐姐的角色,和她前世扮演继母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      安景阳微醺的眼一怔,不由自主呢喃一句;“阿桑……”      旁边的魏风华眼眸也有一丝迷离,听见安景阳这么喊秦桑,疑惑的视线顿时望在了秦桑脸上,秦桑有点不自在,垂着眼睛叫平安:“平安,安少爷和魏公子喝醉了,你找人扶他们去休息。”      平安看了看安景阳:“我这就去。”      把两个偷喝烈酒而醉酒的孩子安排好,秦桑带着碧儿去了安景阳给她安排的卧房。      自从在安景阳书房里见到了那卷画卷,秦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加起这一次,安景阳已经是第二次喊她阿桑了,他喊她时的那种语气,那种神情,好像很眷恋很熟悉似的,这让秦桑完全找不到头脑。      难道安景阳以前真的认识她?或者是她忘记什么重要的记忆?      秦桑左思右想,把从懂事以来记得的事情全都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与安景阳有关的任何片段,反而想着想着睡着了。      熟睡中秦桑看到了一幕幕场景,她的意识仿佛浮在了空中,她看见自己穿着火红的嫁衣上了花轿,送亲的队伍一直敲锣打鼓来到安家,花轿等了一会儿,本来应该出现的安慕丁却没来,而是安景阳瘦小的身子出现在门前。      秦桑一惊,怎么会这样?不是安慕丁来迎的她么,怎么就换成了安景阳?      这时候院子里忽然吵闹起来,露儿冲进房间里,摇晃着秦桑:“醒醒啊,秦小姐,后院着火了,你快醒醒……”      秦桑迷迷糊糊睁开眼,眸子里还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露儿顾不得再和她说话,把屏风上的衣服一股脑套在秦桑的身上,慌张的说:“秦小姐,后院着火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才是。”      秦桑听到着火猛然回神,拉着露儿问:“好好的怎么就着火了?你家少爷怎么样了,有没有先跑出去?”      很奇怪的感觉,她竟然下意识的就担忧起安景阳的安危。      露儿继续给秦桑穿衣服:“奴婢不知道,听到着火第一时间便来看秦小姐了,少爷身边有平安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秦桑听了话想点头,却忽然想起安景阳和魏风华傍晚喝醉了的事情,急道:“糟了!你家少爷和魏公子都喝醉了,平安一个人肯定顾不了他们两个,你先别管我了,赶紧去找人帮忙,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      露儿迟疑了一下:“秦小姐,少爷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寸步不离你身边,我……”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跟着是喊叫:“不好了不好了,柴房也着火了,刘管家还关在里面,怎么办!”      秦桑听到这声充满恐惧的尖叫,再也镇定不起来,院子里四处都是跌跌撞撞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个不停,她三两下套上衣服,汲起鞋子便往外跑。      露儿踉跄着跟出来:“秦小姐,你要去哪里?”      秦桑头也不回:“你家少爷住在哪儿,快带我去。”      “哦。”露儿飞快的应一声,抬起眼看到隔壁的跨院火光冲天,心中的害怕多了一分,隔壁正好的少爷下榻的院落。      所有人都被先起火的主院吸引了注意,纵然这会儿有人发现柴房也着了火,却腾不出手来救火,柴房和主院离得远,没人管的情况下火越烧越大,刘管家被锁在柴房里,已经被浓烟呛晕了过去。      若再没有人来救,恐怕就要这么烧死了。      秦桑跌跌撞撞跑到隔壁安景阳住的院子,一眼望去,浓烟夹杂着火苗四处乱窜,救火的下人拧着水桶来来回回的往火场里泼水,场面乱七八糟,平安站在门外焦急的大喊:“少爷,少爷,你在里面么?魏公子,魏公子,你们应一声啊?”      秦桑三步并一步的跑上去,拉着平安的衣袖问:“你家少爷呢?出来了没有?”      平安支支吾吾:“烟雾太浓,我们也看不清……”      秦桑激怒一声:“看不清不会派人进去找吗?这么大的火,再不救出来,就没救了!”      平安看了眼火舌乱窜的房子,露出惊恐的神情:“火太大了,没人敢进去……”      秦桑眼睛猛地瞪大,胸腔里面有一股气息扑腾起来,她想抓住平安吼两句,但很快又意识到这么做毫无用处,反而会耽误平安指挥下人救火,所以她拉住了一个拧着水桶上前的下人,然后抢过水桶猛的把一整桶凉水倒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这样浇下来,刺骨的井水让秦桑打起了寒颤。      露儿和平安看见秦桑如此,同时惊呼道:“秦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秦桑甩开两人的手,不管不顾的就冲进了火场里面,便往里走边喊:“安景阳,你在里面么?魏公子,你能听见么?”      一开口,便见亲疏。      秦桑的背影很快被烟雾吞噬,然而这时候安景阳却东倒西歪的从一侧走过来,抓住露儿的手臂问:“秦小姐呢?”      露儿转过头,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还好平安还存着理智,赶忙回报:“少爷,秦小姐跑进火场里找你去了!”      安景阳一愣,魏风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几秒钟之后安景阳反应过来,宿醉蹭一下醒了,脑袋轰的懵住,脚下一顿便往火场里面冲了进去。      魏风华这下也惊愣回神,嘶喊着下人道:“快,先别扑火,把水都泼在你们家少爷身上!”      平安领会了魏风华的意思,指挥着下人掩护安景阳。      这下情况越来越乱,下人们看见主子安然无事出现,还没来得急开心便又瞅见主子狼入虎口,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安景阳跑进了屋子,嘶哑的喉咙狂躁的大喊:“阿桑,你在哪儿?阿桑,你回答我一声!”      “咳咳。”秦桑被烟呛到了,连话也喊不出。      安景阳耳朵一动,立马从这声小小的咳嗽声中辨明出秦桑的位置,拔腿就跑了过去。      “阿桑?你还好吗?”      秦桑一睁眼,就看见安景阳站在了眼前,脸上黑黢黢的全是烟灰,但是那双清丽的眸子还是那样光亮照人,她无力的手攀上安景阳的脸,软趴趴的道:“我没事,我没事……”      安景阳眼中飞快的闪过喜色,然后沉下脸一把抱起秦桑,屋子被大火肆虐这么久,很快就会塌下来,但是就在安景阳抬步要走的时候,秦桑却拉了拉他的衣领,眼睛看向了床榻之上。      安景阳随着秦桑的视线看去,他的卧榻上竟然躺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女人,那女人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痛苦的脸上还能看出清秀的轮廓。      安景阳眉头一皱,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秦桑无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救她……”      才说了两个字,秦桑就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傻傻分不清楚,视觉转换了,看出来了吗? ☆、真相   秦桑醒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刘管事死了,被活生生的烧成了干尸。      爬床的女子是刘管事的女儿,年方十四,名刘樱。      安景阳守在她的床边,却没忘了审问刘樱:“说,是谁指使你来爬我的床的?哭,哭有什么用,你爹死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火不知道事谁放的,你再这么哭下去,我怕你明天也会变成干尸!”      小姑娘听到干尸两个字,哭声骤然止住,肩膀一耸一耸的,哽咽声压抑在喉咙里不敢放出来。      秦桑扭了扭身子,安景阳立马转过头来,问道:“醒了吗?是不是好多了?”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到秦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无法想象刚才这家伙还用那种冰冷的语气和别人谈论干尸的问题。      这次昏迷她又做了梦,梦是接着上次的场景继续的,梦里安景阳不仅来接了花轿,还一路牵着她去了喜堂,没有见过的那位安老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喜堂里,安老爷被人搀扶着身体摇摇欲坠,她们夫妻交拜的时候安老爷终于倒了下去,安家因此变得愁云惨雾,和她这次经历的一样。      可是,为什么有些事会发生了偏差?她明明记得是安慕丁来接的她,而且根本不曾与安老爷谋面。      秦桑满心的不解,安景阳看秦桑精神不好,脸色又惨白惨白的,吩咐丫鬟露儿道:“去,给秦小姐端碗燕窝粥来。”      刘樱还跪在地上,平安也站在门边,只有魏风华不在屋子里,突然发生火灾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安景阳便让人先送他回了魏家。      魏风华起初不肯走,安景阳便说:“你不顾着你自己的安危也要想想你阿爹,自从我阿爹死后我才知道亲人的重要性,你这次回去不仅是避祸,而是要把庄园上发生的事情亲口告诉你阿爹。这个庄园是我托付给你们打理的庄园之一,不仅你要了解这边的情况,连你阿爹也要清楚才行,这样才能找出釜底抽薪的法子。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些奴才一个个胆子比天还大,我阿爹这一去,他们就无法无天起来,连杀人放火都敢做了,所以我需要魏伯父和你的帮忙,等你和魏伯父商量好了,再多带些人过来吧。”      魏风华这次出门,没有小厮跟着,那是因为他的小厮恰好家中有事请了几天的假。      露儿很快就回了屋子里,安景阳把散着清香和热气的燕窝粥勺到秦桑嘴边,秦桑才回过神来,避开安景阳喂过来的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就失火了,而你又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安景阳张了张嘴,半响才道:“我和魏公子喝醉了,平安送我们回去睡觉的时候,我们俩非得闹着要抵足而眠,所以一起睡在了大屋里,谁知道没睡一会儿两个人就内急,所以跑去上茅房了,回来就发现屋子烧起来了,而你……”安景阳编到这里顿了顿,受伤的眼神锁住秦桑:“下次不准这样了,那时候多危险你不知道么?要是我不回来你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就算是因为担心我也不能这么做。”      秦桑眨眨眼:“谁说我是为了你才跑进火场里的?”努了努眼睛看向刘樱:“我是看见她在火中挣扎,所以想去救她的。”      安景阳故作惊讶,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桑。      呃,他会说他其实是喝醉了然后非得拉着耿小教他练武么,白天秦桑说他腿短的事情就算喝醉了他还是耿耿于怀,连带魏风华也被他折磨得吐了好几次,也好在这样,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耿小,是安景阳的暗卫,虽然武功不算高,但是是他专门找来做秘事的,安家上下人员复杂,他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物当他的眼睛和耳朵,白天秦桑的行踪就是他透露的。      现下发生了火灾,而且柴房的火势最为惊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烧成了灰烬,安景阳怀疑是有人故意要杀刘管家灭口,所以把耿小派出去查去了。      至于耿小的存在,魏风华可能发现了,不过以他对魏家的信任,所以觉得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秦桑看着安景阳那明媚的目光,有些心虚,没话找话的问露儿:“露儿,地上跪着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其实她昏迷中已经听到过了。      “秦小姐,是叫刘樱。”      “哦。”秦桑想了想,说一句:“好在救出来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烧死了岂不是可惜了。”      刘樱颤抖的身体越发哆嗦起来,秦小姐的话什么意思,那些人连她也想烧死么?她爹……她爹明明就是被逼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暖阳悄悄的爬上窗棂,秦桑的眸子渐渐微眯起来,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安景阳看着她的侧脸,嘴角不禁上扬了一点。      刘樱心中酸涩,少爷对着她的时候冰冷得不近人情,对着秦小姐却这样温柔缱绻,明明看过了她的身子,却毫不买账,实在让她心寒,可是她能怎么样,少爷是少爷,她只不过是个管事的女儿,还是个惹了少爷生气的管事,刘樱自怜了片刻,终于抬起脑袋说道:“少爷,我不是有意要勾引你的,是我阿爹给我递了话,希望我能得你喜欢,然后借机为他求情,他说他不是故意要弄坏那些果子的,而是……”      “而是什么?”安景阳皱起眉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话说半句留半句的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怪不得是父女。      “奴婢不敢说。”      “哦,那你就不要说了吧,等会也把你关进柴房里,看你的命是不是比你爹要硬些。”安景阳没了耐心。      秦桑想接过安景阳手中的碗碟,审问的时候还端着一碗粥实在不算雅观,安景阳却以为秦桑是饿了,想吃东西,所以又勺了一勺子喂到她嘴边:“阿桑,来,我喂你喝。”      “噗嗤。”秦桑很不地道的笑了场。      刘樱神色越发暗淡起来,嘴边不自觉的躺过一丝恼恨,低着头道:“是郑老板,少爷,果子的事情是郑老板的主意,他一直觉得安家的水果价位太高,所以就想借此手段向少爷压价,毕竟老爷已经……”      “你住口!”安景阳犹如雄狮炸了毛:“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滚吧!”      可是刘樱却不懂,泪眼眼巴巴的看着安景阳,不时的又把眸子对向秦桑,眼底带着无限的哀求。      秦桑没忍住,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事没说完?”      刘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楚楚可怜的道:“秦小姐,你知道的,女子的名节最重要了,少爷看过了我的身子,我今后再也不能嫁给别人,我……”      意思不言而喻,求着安景阳留下她。      安景阳嘟着嘴,表情很认真:“阿桑,我没有……”      秦桑还没说话,刘樱又哭了起来:“秦小姐,大家都在传说少爷喜欢你,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但是我不求名分,只想安安静静呆在少爷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我爹这么一死,我在世上就没了亲人,少爷若是不收留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刘樱也是少时丧母,父亲给他灌输的就是攀龙附凤的思想,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这才不要脸的说出这样的话,秦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安景阳不客气的道出原委:“看过你身子的不是我,是魏少爷,但是魏少爷早就有婚约了,我劝你还是本分些,否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刘樱一惊,眼泪都被吓了回去,水汪汪的眼睛盯在安景阳的脸上,好像是想从上面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是安景阳的心智不知道比她要好上几百倍,更何况他并没有撒谎,她以为在浴室里洗澡的是他,可是但是他醉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意识要去洗澡,所以浴室里的人是风华。      她大概是脱了衣服想去勾引风华,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睡到了床上,等到火烧起来,就差点烧死在屋子里。      大概,是风华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把她弄晕了了事。      本以为刘樱被揭开这么难看的真相,会哭着跑出去然后再也不提此事,但是显然大家都小看刘樱了,她挺起腰杆,忽然笑着问安景阳:“少爷,如果魏公子愿意接纳我,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赦免我的罪状?”      安景阳眸色凌然:“你还想做什么?”      刘樱凄美的面颊忽然像花儿一样绽放起来:“少爷如果不把我关起来,那我就还是自由的,我不会做荒唐的事,但是如果魏公子心甘情愿的接纳我,少爷是不是就能不计前嫌?”      安景阳听了这一席话忍不住要发怒,秦桑却怏怏的道:“算了吧,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她要做什么你就让她去吧,撞了南墙才知道什么是回头。”      安景阳忽然觉得不生气了,挥了挥手让刘樱滚蛋,然后带着秦桑回了安家大宅,庄园上的事交给信得过的管事去处理,虽然刘樱说了背后动手脚的人是郑长松,他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一切也要等耿小带消息回来再说。 ☆、围堵   回大宅的第二日,魏风华就来找了安景阳,出于礼貌告知他一声他要去庄园,准备要安置人手过去。      安景阳求之不得,介于朋友间的道义,他还把刘樱对他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的告知给了魏风华。      魏风华起先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说:“如果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我恐怕难以摆脱这个麻烦了,没事,实在是不行的话我就收她做个丫鬟吧,放在眼皮子低下也不怕她兴风作浪。”      安景阳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那是魏风华的私事,他不好手伸太长。      ……      秦桑梳洗完毕,望着铜镜里自己清秀的容貌微微叹了叹气。      她起身,带着露儿去找安景阳。      露儿敲门的时候,安景阳正在翻账本,不过他早就从窗户看到了秦桑的身影,所以开门开的特别快,一张脸笑呵呵的:“阿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从庄园上回来之后,安景阳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表面上的伪装泄了干净,旁若无人的和秦桑打情骂俏。      秦桑笑不起来,满脸都是无奈:“我要走了,来和你辞行。”      安景阳听了这话,才猛然发现秦桑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他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落在露儿身上,露儿被看的一个激灵,忽的跪下了地:“少爷,不是我,秦小姐说她要来向少爷辞行,我劝不住。”      安景阳哀伤的眼神缠住秦桑:“阿桑,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走?”      秦桑低下眼睛,小声而清晰的说:“我本就不该在安家住这么久的,这次去了庄子上,才知道安家的不容易,家大业大容易被人惦记,我的身份……总之我不想让你太为难,等我走了,你也能专心致志的管理家业,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安景阳扬起脸颊,有些不可置信:“你走就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稀罕安家的财产么,若不是阿爹临终前嘱咐我要光大门楣,若不是大伯一家狼子野心,我……”      还没说完,秦桑就已经打断了他:“不管怎样,你是一定要全心全意经营这个家的,所以我留在这里不合适,我有我的去处,你就别再留我。”   说完,不再看安景阳,转身就走了。      安景阳呆了,足足呆愣了有一刻钟,这才瞒珊的追出去。      其实他也不是彻底的失去意识,只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理由把秦桑留下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而且句句是为了他好,所以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后来却觉得,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只要能留下秦桑,他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还是像前世那样被大伯算计,失去一切,他也不愿意失去秦桑。      和秦桑比起来,那些冰冷冷的金银珠宝,根本不值一提。      安景阳追到门口,却发现秦桑傻傻的站在那里,竟然没有走出府去。      定睛再看,安家大门外不知何时跪着两个农家夫妇,身边的孩子楚楚可怜的絮叨:“阿桑,你怎么不回家?我是敏之你不记得了么,我一直在家等你,爹娘说你过两天就会回来,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你,所以就来找你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爹娘说等我满十五岁就给我们办婚礼,到时候阿桑你就会成为我的妻子,书上说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我一定会和阿桑你相敬如宾,恩爱白头的啊。”      徐敏之稚气的小脸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秦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离他而去,而他又为什么要在这般高门大户门前跪着和她说话。      秦桑脸上全是惊愕的神情,她不曾想到一出门竟然看见徐家一家,而且他们还那样卑微的跪在她脚下,卢氏还口口声声的求她:“阿桑,求你跟我们回家吧,安老爷已经过世了,我们也退还了他们给的红钱,只要你回来,你就还是我们徐家的媳妇,等敏之年龄一到,我们就让你们两小口成亲,一定会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把你娶进门。”      秦桑却只记得惊呼:“你们怎么会来?”      卢氏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娘不好,阿桑你千万别怪娘,是娘贪心安家给的五十两银子,这才把你送了过来,但是这下没事了,我们退了钱,你也没嫁成,敏之在家少了你连觉都睡不安稳,娘这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打听了安家的住处,求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三言两语,就定了秦桑的名分,让她想赖也没法赖。      有热闹可看,门前聚集的邻居乡亲就越来越多,个个都等着看安家的笑话,或者说等着看秦桑的笑话。      秦桑咬了咬嘴唇,准备先把徐氏夫妇和敏之扶起来再说话,然而追上前来的安景阳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哀求:“不要去,不要怜悯那些人。”      秦桑张大了嘴,甩开安景阳的手:“你疯了!这个时候你出来干什么,放开我的手,让大家看见我们拉拉扯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卢氏忽然激动起来,目眦欲裂的指着两人:“你们俩干什么!”然后疯了一样的窜上前去,一把扯住秦桑的手,极为大声的嚷嚷起来:“我没想到啊,我是真没想到啊秦桑,我以为你婚事不顺,在安家肯定过得不好,所以才带着丈夫儿子求上门来,希望能用银子赎你回去,哪成想……哈哈哈哈,你竟然已经勾搭上了别人!你说,他是谁,为什么和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徐敏之的眼泪也流了出来:“阿桑,你不要我了吗阿桑?你别不要我啊,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你让我读书我就读书,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可是你千万不要不要我。”说着便跪爬到秦桑脚下,扯着秦桑的裙角哭得好不伤心。      秦桑不忍,低头去劝徐敏之:“敏之乖,阿桑没有不要你,你先起来。”      徐敏之啜泣着拉住秦桑的手,然后站起身一把抱住秦桑的腰身,在她怀里哭得要死要活。      卢氏却像一头炸了毛的老虎,猛一下拉开徐敏之,嘲讽道:“哼!敏之你怎么还这么傻,你媳妇儿已经不要你了,她已经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了,你难道还要顶着这么大顶绿帽子娶她回家吗?”      安景阳实在忍不下去,在秦桑刺目的眼神下站出来道:“这位大婶,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行不行,阿桑不过是在我们家多住了几天,哪里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你要再这么说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啊……那人是安家少爷,和安老爷未亡人苟且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听到这声喊叫,秦桑绷紧的神经终于哐当一声断了,这桶脏水,终是泼到了安景阳的身上。      徐立平怨毒的眼睛看过来,指着秦桑一顿大骂:“好啊,你个贱蹄子,没想到你竟然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简直是丢我徐家的脸,要知道你今天会这样,当初我还不如让你自生自灭算了,好不容易养育你十几年,你竟然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啊,贱人!”      徐立平扑腾着撞过来,一双粗壮的手就要掐上秦桑的脖颈,秦桑一转头,冷冷的眼睛顿时射向他,徐立平哆嗦一下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然后转过去捏住自家儿子的手臂,卖力的大喊大叫:“天哪,这都什么世道啊,我徐立平十年心血竟然就养育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不仅不认养育之恩,还不知羞耻的勾引安家少爷,可惜安少爷年少不懂事,竟然就这么被这狐媚子迷住了啊!”      安景阳明明一句话还没说,乱伦之罪便已经冠到了他的头上。      他张口欲言,人群中却忽然飞出一个东西,啪嗒一下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然后大伙儿炸了锅,鄙视的,斥责的,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逆子,不像话,丢安家的脸!”      “奸夫淫/妇,去死,去死!”      安景阳一回头,秦桑的发鬓间也被人丢了臭鸡蛋,除了臭鸡蛋还有烂菜叶子,浑身湿哒哒的,被馊水泼了满身。      “狗男女!侵猪笼侵猪笼……”谩骂声还在继续。      秦桑直愣愣的站着,她已经被眼前疯狂的人群吓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过街老鼠,被人们嫌恶的,轻视的,痛恨的目光看着,然后每个人伸手把那些恶心的东西全都仍在她的身上。      不由自主的,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心在这一分钟觉得很痛很痛,尤其是徐敏之用那种绝望的,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安景阳看到了秦桑绝望的眼泪,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凄惶,他觉得自己的心被谁揪了一把,说不出的难过和苦涩,跟着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把秦桑护在怀里,冲着那些神经病嘶吼:“你们都给我滚!滚——滚——滚!凭什么在安家门口对我们指手画脚,平安,平安,他们要再不滚你就喊人给我打出去!”      安景阳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众人心中胆寒,卢氏见效果达到了,便眯眼示意丈夫赶紧撤离,徐立平一把抱起儿子,脚下生风的就往街角拐去,徐敏之伤心的声音嘶喊起来:“秦桑,我恨你我恨你,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秦桑脚一软,倒了下来,安景阳转过身把他稳稳接住,这时候耿小恰好办完事回来,安景阳一伸手把秦安安置在耿小的怀里,吩咐他:“带进去照顾好,谁也别让靠近。”      然后,安景阳赤红着双眼盯上那些往他和秦桑身上丢垃圾的人,语气毫无感情:“平安,今天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平安跪地不起:“少爷,请息怒,平安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卖萌…… ☆、这章虐男主   魏风华再次踏进安家的时候,整个安家仿佛笼罩在了一片阴暗里,下人们人人自危,管事的愁云惨雾,还没走进书房,安景阳愤怒的声音就破门而出:“说,到底怎么回事?”      平安吞咽了一下口水:“少爷,好像是有人去徐家通风报信,把秦小姐在府上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徐家这才上门来闹的。”      “谁去报的信?”      平安颤抖起来:“不……不知道。”      安景阳面色阴晴不定:“耿小,你说!”      阴影处顿时走出来一个人,长像平凡,身段平凡,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丢进小厮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他弓着身,缓缓回道:“少爷,小的昨儿看见平安去了徐家。”      一句话,仿若惊雷炸开,平安惊慌起来:“你胡说!”      耿小抬起眼睛,小小的眼仁盯住平安,一字一句的道:“申时末,我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出了宅子,在街上转悠了将近一刻钟这才拐进了徐家所住的街角,我忙着处理少爷交给我的任务,便没顾得上去追你,哪晓得今日就发生了这种事,你难道还想狡辩么?”      安景阳吩咐耿小去查与刘管事有往来的人,才查到安慕丁身边的方管事身上,这边便出了乱子。      却没想到和平安有关,少爷那么信任杨管家,不知道杨管家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安景阳不说话,阴沉的眸子望在平安的脸上。      平安一惊,忍不住匍匐在地上,颤着声音说:“少爷息怒,其实……其实我去徐家是我爹吩咐的,他让我拿一笔银子交给徐家,说是秦小姐有心想照料徐家,但是又不能亲自去,所以才想借他的手。”      听平安这样说,安景阳忽然想起秦桑时不时露出的感伤,难道是因为徐家?      要这么说的话也对,毕竟那是养育了她十年的地方,就算她对徐家两老没有感情,但是对徐敏之却是真是有情意在的,否则今日也不会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他是不是错怪了些什么?      “你先起来。”安景阳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开口让平安起身。      这时候,屋外的碧儿上前通报:“少爷,魏公子求见。”      安景阳挥手让耿小先退下去,徐管事的事情等他见完了魏风华再来处理,耿小面无表情的缩进黑暗中,平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安景阳的表情,并且不着痕迹的看了几眼耿小。      似乎,少爷也不是那么信任他爹?要不然为什么还留有暗人在身边?      魏风华站在廊下有一会儿了,看见安景阳皱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景阳叹口气,把午时徐家上门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魏风华露出担忧的表情:“那……秦小姐还好吧?”      “不太好。”安景阳眉头皱得更凶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魏风华站起身,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秦小姐?也许多个人开解一下她的心情能好些?”      安景阳眼尾扫过去,这才发现魏风华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是别人竟然是刘樱?      看到安景阳不解的,惊讶的视线,魏风华赶紧解释:“丢她在庄子上也不是办法,我想带回去让我爹发落。”      “哦,”安景阳若有所思,跟着点点头:“你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说不定秦桑前世真是喜欢魏风华呢,这样的话看见他应该情绪会好些吧?      人只要一急躁起来,便会忽略很多东西,而且总是想太多。      露儿守在外间,安景阳带着魏风华过来,吩咐露儿敲门,可是敲了好半天里面也没有一点声音。      “推门吧。”安景阳如是说。      门轻轻打开,安景阳和魏风华一同走进屋内,屋子里门窗紧闭,连窗帘也拉得死死的,幔帐后秦桑瘦弱的躯体若隐若现。      安景阳试探着问:“阿桑,魏公子来看你了,你起来说说话好不好?”      魏风华也说:“秦小姐,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也是无济于事的,还不如打起精神想解决的法子,也比现在这样黯然神伤的好。”      秦桑翻了一个身,没回答任何一个人。      安景阳和魏风华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含着无可奈何,只是安景阳满眼的血丝更显出他的忧愁。      魏风华劝不动秦桑,便想法子劝安景阳:“要不,让秦小姐去我家住几日吧?你这边现下确实不方便,万一徐家再找上门来,你总不能真的让人拿扫帚把人打出去吧?虽然舆论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于安家的声誉有损,对秦小姐的闺誉也有着不小的伤害。”      安景阳犹豫不决:“问题是……阿桑不会愿意跟你走的。她早上都向我辞行了,可是她根本无处可去,我只是不放心所以才又把她强留了下来。”      安景阳的话才说完,原本不为所动的秦桑忽然说了句:“我愿意,我愿意去魏公子家住。”      魏风华瞬间高兴起来,而安景阳暗沉的眸子越发毫无亮色。      他失落的问道:“你真的决定要走么?”      幔帐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秦桑就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憔悴的脸上勉强挂起微笑,浅行一礼道:“安公子,久居于此打扰了,秦桑不过一名平民小女子,不值得安公子如此介怀。”      顿了顿,看向魏风华:“魏公子,麻烦收留我几天,等我找到了适合我去的地方,一定尽快告辞。”像是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放心,我不会白住在魏家,洗衣做饭我都是会的,魏公子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一言一行,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贫家女没什么不同,但细细看来,却又大不一样。      寄人篱下,还能这么从容的人,实在不多。      安景阳不想放手,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秦桑的话,这是秦桑自己的决定,他除了尊重竟然无从下手,半响,才嗫喏出一句:“那好吧,我等着你回来的那天。”      秦桑对安景阳的失落,伤怀视而不见,催促着魏风华:“魏公子,我们可以走了么?”      魏风华眼底的欣喜一闪而过,应道:“可以,随时都可以。”      踏出门槛,秦桑看见杵在门外的刘樱,眸子里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像是有些讶异,但又好像根本不在意。      安景阳吩咐露儿跟着秦桑一起去安家,秦桑没有拒绝,露儿是个好丫鬟,会忠于她的主子。      ……      秦桑走了,安景阳失魂落魄。      耿小轻声的回报着情况:“少爷,我查到刘管事之前和大老爷那边的方管事走得很近,两个人经常一起喝茶吃酒,恐怕俩人之间有很多见不得人得龌龊,这次庄园上的事情方管事肯定也脱不了关系,这样看来,刘管事的死估计和大老爷有关。”      安景阳不在状态,耿小摇摇头加大音量:“少爷?”      “啊?你说什么?”安景阳愣愣的,看向耿小的眼神充满了茫然:“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往常雷厉风行,手段简明的少爷,怎么一遇到秦小姐的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事情处理得一团糟,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就好像失去了爪子的雄狮。      安景阳自己也很不解,为什么重生了一回,他对秦桑的雏鸟情节却越来越严重了呢?明明之前说好,不管秦桑怎么决定,他都会支持的啊,可是秦桑一走,他就好像觉得生活没了意义,做什么都索然无味。      耿小又耐心的说了几遍,安景阳才找回思绪,道:“既然这样,那就把方管事绑来见我,顺便,找个人看着平安,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以为抬出杨管家就能让他卸下心防?也不知道杨管家在有没有参与这些事,若是有,那还真是让人觉得失望呢。      ……      魏家。      魏风华把秦桑安置在客房中,对秦桑三番四次表示可以暂时做丫鬟视而不见,秦桑拗不过他,也懒得为难自己。      她活了两辈子,也就为敏之和安景阳鞍前马后过,一下子要服侍别的人,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她离开安家,不是因为心中绝望,而是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平静的面对安景阳了。      魏风华将刘樱带到魏青面前,屈膝跪在地上:“麻烦爹答应让她留在府上。”      魏青气得脸色涨红:“你疯了!明年你就要迎娶白家的女子进门,怎么能在这时候留下一个这样的女子?安景阳既然告诫过你,你还把她带回来干什么,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只会让家宅不宁!”      魏风华仿佛难以启齿:“爹……孩儿,孩儿和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魏青脸色青紫:“糊涂!你糊涂啊,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哼!”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这么多,能不能收藏一下,好心塞。 ☆、快刀斩乱麻   夜里,秦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月色如勾,清冷的光晕落到地上,静静地染了一室光华。      当徐敏之嘶吼着恨她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些画面,那些画面诡异的和梦里的场景链接在一起,她才知道原来事情不是这样的。      安景阳本来应该恨她入骨的,而不是如今这样待她好。      可现实和梦境相差太大,她竟然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她难道真的死过一次了?      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她?      ……      第二天,秦桑眼下生了重重的黑眼圈,无力的叫露儿服侍她从床上起身,然后到饭厅去用早饭。      这里不再是安家,也再没有人会体贴的为她准备好一切。      秦桑去的时候,魏风华和魏青父子已经在位置上了,丫鬟们鱼贯而入上着早饭,两个人互相别开视线不说话,氛围有些奇怪。      看到秦桑过来,魏风华笑着喊她:“秦桑,过来坐。”跟着便发觉秦桑眼下的黑青,有点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换了地方还不习惯,不然我让景阳把你的床榻搬过来?”      秦桑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哪能啊,住在府上已经够叨扰的了,怎么还能那般挑剔。我没事的,你别管我,过几天就好了。”      认床是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想不通,所以睡不着。      秦桑笑着和魏青见礼:“魏伯父,老是听到安公子提起你,没想到我如今却住到了府上,如果给你们添了麻烦,秦桑先在这里告罪了。”      魏青扳着的脸有了些松动:“无事,安老爷是我的至交好友,所以景阳有难我义不容辞。如今你的身份尴尬,市井中又传得那样难听,本来……唉,不说那些了,你既然来了魏家,就安心在魏家住下吧。”      魏青虽然没说出本来后面那句话,但秦桑猜到他是想说本来不应该再留她的,赶出去也好,让她静悄悄的消失也罢,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缚手缚脚的留下来。      莫名其妙的隔阂感让这顿饭如同嚼蜡,吃完饭魏青赶着去处理生意上的事,魏风华邀请秦桑去花园逛逛,秦桑点头应允。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露儿和刘樱也跟在后面,魏风华想的是如何让秦桑对他展颜,而秦桑却在想,如果那些过去曾经发生过,那魏风华对她的情感还会产生吗?      如果会,那不如就让这份情胎死腹中。      花园的角落里,迎春花已经生了花苞,不知不觉春天就要来临了。      短短的一个冬天,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刚到八角亭边,魏风华的步子顿住了,转头注视着秦桑,问她:“你愿不愿意换个身份?”眼底的色泽是璀璨的,带着浓浓的诱惑:“换了身份,你就不用再承受那些闲言碎语,也不再和安家有一分关系,就只是单纯的你。”      秦桑抬脚进了歇脚的八角亭,望着园子里的假山出神:“魏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魏风华大步跨进亭子里,高大的身躯离秦桑不过寸步:“秦小姐不知道吗?在你轻笑着问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刘樱和露儿一左一右守在亭外,听到这样的话两个人都是一惊,旋即露出截然相反的两种表情,露儿是担忧,刘樱神色阴郁。      没等秦桑回话,刘樱就忍不住出了声:“少爷,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      下意识的,魏风华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秦桑那低低的轻笑,带着无尽的嘲讽。      他转身,阴鸷的目光盯在刘樱脸上,咬着牙道:“注意你的身份,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刘樱却从来都是个不怕死,任意妄为的姑娘,从她敢和安景阳说出那番话就可窥一斑,魏风华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允诺收她做个丫鬟。      当然,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纯粹。      所以刘樱对魏风华的视线毫不躲避,反而直直的迎了上去,哀戚道:“少爷,虽然我只是你的丫鬟,也知道我不配做少爷的妻子,但是秦桑她就配吗?一样是乡下出来的姑娘,凭什么你和安少爷都宠着她求着她,而对我却是呼来喝去,我不甘心。’      “妻子?”魏风华楞了楞。      秦桑趁机转过身,绕开魏风华走到刘樱面前,笑道:“你真傻,他不可能娶你做妻子,当然也不可能娶我做妻子啊。如果是做姨娘的话,你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话音才落,人已经走远了。      有些事,你越是想要轻松解决,它就越是不让你称心如意。      ……      “少爷,方管事带来了。”      随着一声通报,一个麻袋扑通一声摔到了安景阳的脚下。      安景阳抬起两个青黑的眼圈,面无表情的吩咐:“把袋子打开,别憋坏了方管事。”      耿小上前三两下扯开袋口,方管事迫不及待的挣扎出来,蓬乱的装束看起来比乞丐都不如。      抬起头,他看到了安景阳,失声道:“安少爷,怎么是你?你把我捆来干什么!”说着语气就不太好了,浓眉紧皱,抿着唇好像很生气。      安景阳捏了捏眉心,一晚没睡精神不太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闲着无聊请方管事来喝喝茶。”      “哼!”方管事别过脸,有这样请人来喝茶的吗!      安景阳踱步回椅子上坐下,笑容可掬起来:“方管事,能不能说一说你和刘管事是什么关系?”      方管事心中猛的一跳,来了,终于来了,但是脸上却装作无辜:“安少爷什么意思?我是大老爷身边的管事,怎么可能会和刘管事有什么往来。”      不说?安景阳给耿小递了个颜色。      噼里啪啦一顿痛揍之后,方管事鼻青脸肿,凌乱的衣裳已经彻底看不出原型,他哆嗦着唇瓣,咬牙切齿道:“安少爷!你……你凭什么打我!”      安景阳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凭什么?就凭方管事胆子大的敢对我的果园动手脚,就凭方管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什么?”方管事惊悚起来:“安少爷可别血口喷人,我从来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是吗。”安景阳笑起来,面孔顿时明艳动人:“那方管事解释一下,为什么三番四次和刘管事在郊外私会,为何刘管事死的前一天,你偷偷去店里买了火油?”      方管事四肢僵直,旋即面色大变:“你都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安景阳挑眉,笑而不语。      方管事心中慌乱,手脚冰凉,他甚至不知道他自以为非常隐蔽的行动,为什么安景阳会一丝不差的说出来。      安景阳不等他琢磨,径直问道:“这些事都是大伯吩咐你做的吧?你们和郑长松之间的苟且,以为能瞒天过海么?”      方管事觉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要做的,和大老爷没关系!”      安景阳嘴边噙起一丝轻笑:“哦?刘管事在外的私生子被大伯幽禁起来,那你又是什么把柄被抓住了?”      当时刘管事明明都要说真话了,却突然住口不言,他就应该想到这一层了呀,却没想到大伯手脚那么快,竟然当天晚上就下了手。      这件事不知道刘樱知晓几分,她去魏家又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而魏风华,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方管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望向安景阳的表情像见了鬼:“你知道,你竟然什么都知道。”      安景阳俯下身,声音出奇的温和:“是啊,所以方管事如果你愿意在公堂上指正我大伯,我就愿意帮你一个忙,无论什么都可以。”      “你说真的?”方管事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拉着安景阳的裤脚泪流不止:“那你一定要帮帮我儿子,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方管事的儿子方知玉被人引去妓院,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杀了人,方管事知道之后就去求安慕丁,安慕丁好心给他拨了一笔钱去打点,最后妓院的老鸨收了钱,只对衙门里说那□□是暴病而亡,所以不关方知玉的事,方知玉这才得以脱身,方管事因此就对安慕丁感激涕零。      然而没多久,安慕丁就让他偷偷和刘管事搭上线,两边就经常进行偷天换日的把戏,本来小偷小摸的也不算多出格,就算安老爷知道了以他那样的性子最多把大老爷骂一顿也就完事,根本不会牵扯到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下人。      可是……      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就预感不好,所以不愿意参与进来,谁知道大老爷翻出陈年旧账,说要是不做就拉他儿子去见官,把当年的事情全都抖出来,尽管他知道儿子不可能杀人,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是指正儿子是凶手的,杀人是要偿命的啊,他膝下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他不敢赌。      安景阳听着方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安慕丁的卑劣,心情居然前所未有的好,大伯那个伪君子,很快就能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才能得偿宿愿。      大伯现在肯定还舒服的坐在家中,不过很快他就不会那么舒服了,监牢里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      安家西次院。      安慕丁左边的眼皮忽然一直跳个不停,端着茶杯的右手也控制不住抖起来。      他正要喊妻子,得力的小厮就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道:“老爷,方管事被衙门抓走了,现在衙门派人来宣您去呢!”      “嗷”的一声,安慕丁手中的茶杯倾斜了下,滚烫的茶水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手上,安慕丁痛得摔了手中的杯子,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下子摔成了狗啃屎。 ☆、错过   安慕丁这一去,注定了有去无回。      方管事一口咬定是安慕丁派他去放火烧死刘管事的,目的就是杀人灭口,为了打击侄儿的生意,谋求侄儿的财产,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一轮审问下来,安慕丁被判牢狱终身,作为帮凶的方管事流放三千里。      安景阳没有为方管事求情,只答应为他照料儿子,总之不会让他后继无人便是。      只可惜便宜了郑长松,老奸巨猾的郑长松三缄其口,只说自己毫不知情,判官没有证据,也就只能让他泥鳅打滚,安然无恙的走出知府衙门。      事后,安景阳去了一趟狱中,看望他那个后半辈子都将在监牢中度过的大伯。      狱卒带着安景阳左绕右绕,终于在一间臭烘烘的牢房前停下,接着面无表情的道:“快点,重刑犯本就不让探视的,上面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      安景阳塞了不少钱财,这才好不容易获得的探视机会,笑了笑道:“好的,就只说几句话便走。”      狱卒走到了一边去,安景阳笑眯眯的眼睛望在栅栏后的人身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安慕丁再不复从前的风光,埋着头一言不发,安景阳笑着走上前去,叫了句:“大伯?”      安慕丁抬起眼来,往常还深沉的眼睛此时只剩下浑浊,一张脸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安景阳本以为安慕丁看到他会暴怒,却没想到对方很平静,闭了闭眼说道:“景阳啊,是大伯对不起你,大伯这些年来一直居心叵测,妄图将你的家产占为己有。”      安景阳不置一言,想听听安慕丁到底要说什么。      安慕丁露出悔恨的模样,忏悔起来:“如今大伯身陷囹圄,也算恶有恶报,但是……”      重头戏来了,安景阳侧耳恭听。      安慕丁痛哭不已:“但是你大伯娘和你两个堂哥是无辜的啊,我只望你不计前嫌照料照料他们。我名下的财产都已被罚充公,再无能力赡养他们,可你两个堂兄年纪还小,又被我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若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只恐会凶多吉少。 ”      安景阳笑着听安慕丁打亲情牌,半响才接话说:“大伯,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今天胜的是你败的是我,你还会好心的赡养着我么?费尽心思的替我找好出路,不惜抛开自尊去求一个从来都看不上的晚辈?”      安景阳倒是好奇安慕丁会怎么回答,不过不管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上辈子的教训血淋淋的躺在哪里,怎么都不会变了。      安慕丁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景阳啊,大伯虽然贪财,但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侄儿,我只是被金银迷了心智,这才犯下大错。”      “是么?”安景阳冷冰冰的反问:“如此,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大伯的手下留情?”      “安景阳!”安慕丁的耐心渐渐消失。      “景阳在。”安景阳闲适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道:“大伯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伯娘和两位堂兄的。绝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死了,街上要饭的乞丐太少了,想必她们也会喜欢我为他们找的这份活计的。”      说完安景阳便转身出了牢房,而安慕丁恼怒的咆哮渐行渐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还是你教我的,大伯……      ……      安景阳上了马车,车架缓缓向着魏家行驶而去。      耿小无声无息的等在车厢里,等安景阳坐稳了身子,这才汇报道:“少爷,小的刚才看见平安拦住了郑老板的马车,还偷偷摸摸的上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安景阳闭上眼睛养神,听见耿小的话只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杨管家知不知道此事?”      自己的儿子投靠了郑长松,悄无声息的为郑长松办事,杨管家是否知情?      耿小思考了下,才回答:“小的暂时没发现杨管家有什么异常,看起来他也不知道平安和郑老板之间的事,而且秦小姐确实说过想接济徐家的话,杨管家也真的吩咐过平安去送钱,只不过……”      安景阳睁开眼,接下耿小的话:“只不过平安假公济私,趁此机会挑拨了徐家和秦桑的关系,并且怂恿徐家来安家撒泼。”      “少爷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耿小抱拳。      安景阳笑了笑,并不把平安这样的跳梁小丑放在心上,只是有点为杨管家感到惋惜而已,好不容易抱养来的儿子,竟然和自己心猿意马,也怪难堪的。      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秦桑从魏家接回来,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人敢对她们指指点点,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      秦桑望着镜中为她梳妆的露儿,轻声问道:“露儿,你是不是想回安家了?”      露儿白皙的手顿了顿:“秦小姐在哪儿,露儿就在哪儿。”      “你真傻!”秦桑嗔笑起来:“安景阳让你跟着我,你就无怨无悔的跟着么?”      露儿睁大眼睛:“不关少爷的事,是我自己想要跟着秦小姐的。反正我家中的人也不要我,少爷那边又不缺人伺候,除了碧儿也还有平安,我不愿意凑上去。所以还不如呆在秦小姐身边来得好,既轻松又简单。”      秦桑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想不到最后我身边只剩下你。”      露儿慌起来,连忙安慰:“秦小姐千万不要这么想,少爷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等少爷的处理好手边的事,一定就会来接秦小姐回去。”      秦桑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恐怕我等不到他来接我了。”      魏家的小丫鬟恰巧这个时候跑了进来,低下头说:“秦小姐,我家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秦桑站起身点了点头,让那丫鬟先回去报信,说她马上就去。      露儿走上前来,面色有点忧愁:“秦小姐,你说魏老爷叫我们去会有什么事?”      秦桑看着露儿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桑走进内堂的时候,刘樱正跪在魏青面前哭哭啼啼。      她屈身行礼,魏青板着脸让她起来,秦桑便也不客气,很快站直了身子。      魏青长长的胡须上下浮动,喝了一声:“把你对我说的话当着秦小姐的面再说一遍!”呵斥的对象明显是刘樱。      魏风华今天有事出府去了,而且身边只带了小厮,她没能跟着去便想趁这个机会做件大事,恰好魏老爷也在家中,便告状告到了魏老爷的面前:“老爷,少爷前几日偷偷和秦小姐私会,我还听见少爷说要娶秦小姐为妻。”      “此事当真?”魏青睁圆了眼睛惊问,那样子倒不像是在问刘樱而是在问秦桑。      秦桑淡淡的看了一眼刘樱然后低下眸子不说话。      魏青早就给魏风华定了白家的婚事,自然不会允许魏风华在没成亲之前闹出笑话,更何况她不过是个无才无德无家无室的孤女,又有那样不堪的名声在外,恐怕就算是姨娘,她也是做不得的。      她的身份,比起来似乎还不如一个身家清白的刘樱。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魏青对刘樱默许而对她这样防备的原因吧。      刘樱继续告黑状:“奴婢不敢说一句假话,否者死无葬身之地。”跟着不停的拿脑袋去撞地面:“老爷,老爷您一定要劝劝少爷啊,千万别让少爷做这样的傻事,只要和秦小姐扯上关系的人,都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露儿替秦桑鸣不平:“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嘴巴放干净一点!”      刘樱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我说的有假么?秦小姐本来是要嫁给安老爷的,但是亲还没成呢安老爷就过世了,秦小姐不是扫把星是什么?好,就算安老爷倒霉好了,那秦小姐和安少爷走得近,安少爷又得了什么好?现在大家都知道安家乱成一团糟,生意也出了问题,连安大老爷也被官府抓了起来,这难道不是秦小姐能力通天的表现?”      刘樱说的都是事实,露儿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半句。      魏青听得头皮发胀,大喝一声道:“都给我闭嘴!”      刘樱眼中毫无畏惧之色,依然自说自话:“老爷,我也是为了少爷好才……”      魏青双眼赤红,瞪了刘樱一眼:“闭嘴,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怀着我魏家骨血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卖出去了,狐媚子一个,也不知道风华是看重你哪一点。”      秦桑听到骨血两个字眨了下眼,没想到魏风华会失算,大概这事也会让他自己头疼好几天,要不然也不会躲出府去了。      不过安景阳这么快就搞定了安慕丁,倒是让她有点惊讶,上辈子的事情历历在目,安景阳以前可是对安慕丁言听计从的。      她上次在书房看到的那幅画,难不成是安景阳自己画的?这么说来他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秦桑被自己大胆的猜测下了一跳,但是这个想法却犹如根深蒂固了一样,难以抛出脑海。      魏青冰冷的视线往向秦桑,秦桑被迫抬起头来,只听他开口说:“秦小姐,你恐怕不能再住在魏家了。”      秦桑站起身,笑得清淡:“这几日蒙魏伯父收留,秦桑十分感激。秦桑理解魏伯父的难处,如此,秦桑这便告辞。嗯……还望魏公子和白家小姐百年好合。”      最后一句话,是说来气一气刘樱的。      刘樱总是不明白,她的对手不是她,而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白云初。      秦桑连包袱也未收,便从魏家大门走了出来,望着茫茫人海,却不知何去何从。      叹口气,她对露儿道:“你走吧,回安家去吧,我现在已经用不起你了。”      露儿却一动不动:“不,秦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秦小姐别想赶我走。”      秦桑无奈的瘪瘪嘴:“那好吧,但愿你不会后悔。”      ……      安景阳到了魏家大门外,吩咐守门的小厮前去通报,不一会小厮回来说:“老爷说秦小姐已经离开魏家了。”      安景阳惊讶:“怎么会这样?你家老爷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没等小厮回话,安景阳便冲进了大门,道:“我自己去问。”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会进展快一些,希望大家能适应。 ☆、执念   魏青刚刚叫人把刘樱带下去,安景阳就闯了进来,他虽然不喜秦桑,但是在安景阳面前还算是个明蔼的长辈,见安景阳来的匆忙,便关怀道:“何事这么慌张?”      安景阳控制着情绪,恭敬的说:“魏伯父,我今日过来是为了把秦桑接回去的,不过伯父家的下人说秦桑已经离开魏家了,我便进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魏青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安景阳的神色,见他虽然极力的保持镇定,但眼底却有隐隐露出焦急之态,于是试探道:“秦小姐心思不纯,留在家中只能是祸患,所以为夫把他逐出魏家了。”      安景阳面上一跳,失声问:“怎么会这样?”下意识便为秦桑辩驳起来:“魏伯父一定是误会了,秦桑绝不是那种不安分的女子。”      魏青搁下茶杯,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景阳啊,不是伯父说你,就算是为了全你安家的名声,你也不能再和她有什么瓜葛啊?”      安景阳面露不解:“这跟名声有什么关系?按道理说,秦桑也算半个安家人,安家本应该好好照顾秦桑才对吧?”      魏青慈善一笑:“那好,依着你的意思,如果这次秦小姐找了回来,那你就该像孝敬母亲那样孝敬她,而不是小孩子似的缠着她,这样也好堵了市斤的悠悠之口。”      “我……”安景阳沉下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桑才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没办法把她当母亲。”      魏青绷着脸神情很不虞:“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虽是你爹的好友,但是安家的事情也不便插手太多,生意上的事情我能帮扶你一把,但是这种人情世故必须你自己学会处理才是。”      “是,伯父说得对。”安景阳低头说。      “嗯,孺子可教。”魏青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道:“那你去忙吧,风华也不在家中,等那日你们都得空了,伯父再请你来府上做客。”      安景阳站起身告辞:“那景阳这就回了,伯父照顾好自己身体。”      ……      安景阳出了门以后,忍不住深呼一口气,和老顽固说话就是费劲,不管怎么说秦桑才是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他怎么可能就因为魏伯父的一句话而放弃呢?      哪怕世人都说他安景阳不知廉耻,他也不会让秦桑一个人流落在外。   “耿小?”安景阳喊了声自己的小厮,皱着眉问:“怎么样了,有没有打听到秦小姐往哪边去了?”      耿小一指街边的乞丐,笑着答:“他们说看见秦小姐带着个丫鬟往市集的方向走了。”      “嗯。”安景阳点点头:“那我们也跟着去吧,正巧还能让阿桑看看我给她准备的礼物。”      他特意跑去和魏青询问,不是怕找不到秦桑的踪迹,而是想知道秦桑在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他进门看到被下人拖着走的刘樱,就差不多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刘樱这个女子嫉妒心重,占有欲强,大概是容不下阿桑在她眼皮子底下享福的。两人同是在魏家,阿桑被当做宾客招待,而她却只是做粗活的丫鬟,她又怎么能甘心呢?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明白魏风华为什么要带这样的女子回家,难道就是因为觉得破坏了人家的名节而过意不去?      但若是要他相信魏风华是喜欢刘樱,那还不如上面一种借口来得有说服力。      ……      秦桑漫无目的的走着,街边繁华的景象让她既是熟悉又是陌生,明明在徐家的时候极少出门,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露儿蹑手蹑脚的跟着,忍不住问:“秦小姐,我们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秦桑面上怏怏:“要不,我们一起找个饭馆当跑堂吧?端盘子送水好歹也能混点饭吃?”      “啊?”露儿张大着嘴:“我倒是没什么,可秦小姐你不嫌脏累么?”      秦桑转过身拉着露儿的手臂:“我为什么要嫌?你别忘了我也是农家养出来的姑娘,你平时做的那些粗活我也是常干的。”      露儿恍然大悟:“对哈,我都忘记这茬了。主要是秦小姐气质那么好,我就不知不觉把你想成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两个人嘻嘻笑笑的沿路走着,忽然便有个乞丐嗖的跪倒在秦桑脚边,哭丧着脸说:“秦小姐,都是小人嘴皮子贱,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好不好?”      秦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和露儿对视一眼,看向那个浑身泥泞的人:“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呜呜。”脏得辨不出样貌的男子直磕头:“都是小人手贱,那天在安家门外见到吵架,又听见有人骂婊/子,便顺手朝小姐扔了颗臭鸡蛋,小人不是成心的啊,就是一时的冲动。”      秦桑一下子想起来,是徐家找她和安景阳麻烦的那天,当时的情景很乱,想想就不只一个人朝她砸东西,不过眼前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特意跑来跟她认错,这不是很奇怪么?      她想问为什么,但是脚边的人不给她机会,一个劲的磕头认错:“秦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一次吧,小人下次见到你一定走远远的,绝不在你眼前碍你眼。”      秦桑无意识的点了下下巴,是惯常的思考性动作。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幅度的点头,浑身脏兮兮的男子却仿佛如获大赦,欣喜若狂的抬起脑袋,又哭又笑的道:“呜呜,秦小姐点头了,哈哈,我有救了,我再也不用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      说完便疯疯癫癫的跑了开去,腿脚比兔子还快。      秦桑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脚下才迈开一步,又一个浑身酸臭的女乞丐匍匐在她脚下,悲痛不已的说:“呜呜呜,秦小姐,看在我下面还有三个幼儿需要我抚养的份上,你跟我也点个头吧!”      秦桑扬起眼睛:“你也朝我丢臭鸡蛋了?”      女乞丐惊愕了一下,随后哭着说:“呜呜,我丢的不是臭鸡蛋是烂菜叶啊!是小人有眼无珠,下次再不敢得罪小姐了……”      秦桑这次特意强迫自己没做习惯性的动作,而是抬起眼睛向街道两旁扫去,然而不知何时街边一下子聚起了好多乞丐,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体,最奇怪的是这些人都看着她的方向跃跃欲试。      要不是秦桑大脑还正常,恐怕都要以为自己变身银锭子了。      秦桑低下身,疑惑的问女乞丐:“你们这是做什么?”      女乞丐以为秦桑这么问是不满意她的认罪方式,于是卖力的以头撞地,整个身子都差不多要埋到地底下去了。      露儿被这场景吓得不轻,尤其是女乞丐的额头已经磕破了,血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那样子实在是骇人,于是伸出手扯了扯秦桑的衣袖,小声说:“秦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些人好怕人。”      秦桑点了点头,然而就是她这一点头,更夸张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拥挤在街边的乞丐突然陆续跑了过来,排成一条直线跪在她面前,按着顺序一个个俯首道: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朝秦小姐丢臭袜子!”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朝秦小姐泼馊水!”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骂秦小姐是臭婊/子!”      “小人……”      “等等!”秦桑越听越不对劲,喝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众乞丐面面相觑,然后非常一致的磕头道:“没有人让我们这么做,还请秦小姐原谅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说什么也不敢再随便搬弄是非了!”      秦桑好看的眉毛皱起来,视线越过这些人,却毫无预兆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安景阳。      他背对夕阳站着,姣好的面颊隐隐含着笑,阳光给他墨色的长发染上一层金光,整个人露出圣神不可侵犯的霸气。      秦桑看得呆了,思维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可安景阳却轻笑一声,跟着就这么直直的向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街道上的人都自动为安景阳让出一条道,那些乞丐看见安景阳走过来,一个个瑟瑟发抖,越发殷勤的向秦桑磕头道歉。      秦桑这才猛然间明白过来,这些人竟然是……      恍惚间,一个充满着仇恨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安景阳你该死!秦桑你该死!你们都该死!哼哼,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报仇的!”      惊慌之下,卢氏没有捂紧徐敏之的嘴巴,让他就这么喊了出来。      秦桑懵懂的目光跟随这个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徐家一家也在乞丐堆里,而徐敏之正用极为复杂的,恶心的眼神盯着她。      她陪伴了十年的敏之,竟然一朝恨她入骨?      秦桑下意识的想要跑,跑得远远的,远离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      安景阳见状面上一惊,缓慢的步伐瞬间加快,冲上前想要抓住秦桑,可始终慢了一步,秦桑的手和他错身而过。      秦桑转身的瞬间,也以为自己能跑很快,快到让安景阳抓不到他。      他明知道她不会怪敏之的,但还是一厢情愿的要给敏之教训,把这些人抓起来,折磨一番后放到她眼前来求饶,他以为她会开心,会快慰,但是她却只觉得累,好累好累……      上一世临死前的一幕跳进脑海,秦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难道就算重生了一次,她也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嘭”的一声,秦桑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清和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最后出现的人是谁?   不过大概是猜不到的。嗷! ☆、来了个逗比家庭   “怎么是你!”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秦桑,问的是被她不小心撞到的男子。      另一个是……男子身后花容月貌的小姐,正睁大眼睛瞧着秦桑和安景阳。      清风般淡雅的男子先开了口:“小姐这是怎么了?”看了眼前方跪成一片的乞丐,还有安景阳不安分的手,问了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秦桑抬起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让公子见笑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有点惊讶。      没想到会这么遇上……      白云诺身后的白云初扑扇着睫毛:“哥,你认识这位小姐?”目光在安景阳和秦桑的面上缓缓扫过,带着一丝祈求。      不能说啊,千万不能将她跳湖自尽的事说出来。      白云诺嘴边含着浅笑,云淡风轻仿佛天上的白云,低下头看着白云初:“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刚才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白云初一下子喏喏起来:“妹妹……妹妹确实认识眼前的小姐,以前出门游玩的时候见过。”      “哦?”白云诺明知道秦桑是农户出身,根本不可能去妹妹常去的那些地方,便笑着问:“是在哪儿遇上的?白云寺?凤凰山?”      白云初顿时语塞了,刚想随便绉一个蒙混过关,秦桑却接了她的话说:“不是公子想的那些名胜景地,就是城边的碧水湖。是吧,白小姐?”      秦桑和白云诺有过一面之缘,自然知道他的姓,两人是亲兄妹,当然是同姓氏。      秦桑遇见白云诺还是在一年以前,她带着徐敏之去山上采果子,却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脚踝给崴了,还好遇到了从山上路过的白云诺,便顺道把她送回了家,两个人就这样交换了姓名,白云洛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秦桑的身份,不过后来就没再往来。      毕竟,秦桑的身份怎么看都是个尴尬的存在。      “嗯嗯,对!”白云初热络的拉起秦桑的胳膊,巧笑倩兮道:“这回,该哥哥说了,是怎么和这位小姐认识的?”      白云诺目光有些飘远:“很久以前的事了,说来只是巧合而已。”顿了顿,又道:“既然今日恰巧遇上了,便坐下来聊聊如何?”      安景阳这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好呀,白公子请客,我们当然欣然前往。”      秦桑没好气的瞥一眼安景阳,安景阳立马低头装可怜。      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街边的乞丐就全都逃之夭夭,剩下几个小商贩盯着面前的白菜地瓜当木头人。      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他们可不想体验当乞丐是什么滋味。      都说安家的少爷嚣张跋扈,这么看来果然不是乱传的。      ……      酒楼的雅间,四个人围桌坐下,白云初难得这么客气,竟然殷勤的为秦桑和安景阳添起了茶水。      白云诺抬了抬眉毛:“妹妹,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奇怪?”      “奇怪吗?”白云初憨笑了下:“我没觉得哪里奇怪呀,哥哥邀请秦小姐和安公子一同吃饭,做妹妹的自然要勤快些,这样哥哥也很有面子不是么?”      白云诺抿了口茶:“如果往常你也这么想就好了!”说着把视线转向安景阳,笑着说:“安公子近来名声大涨啊,街头巷尾都是谈论你的。”      安景阳摸了摸鼻子:“谢谢夸奖。”      大家都是同城的大户,互相之间有所关注也是正常,就像安景阳,虽然和白家并不相识,但是白云诺这个名字也是听过好几次的,做生意的,差不多都消息灵通,安家出了这么多事,别人家没有耳闻倒显得不正常了。      没人再起话题,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秦桑微微侧了下眼,看了下安景阳,安景阳正好也在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过来,秦桑的心情立马微妙起来。      眼前的人行事这样高调,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肯定还不知道她也重生了,上一世祸乱了她一辈子,这一世又想怎么样?      是单纯的要补偿,还是有目的的圈养,亲手画了那幅画卷,又是什么意思?      秦桑觉得她现在还弄不懂安景阳的意图。      所以她逃开了,歪过身子问白云初:“白小姐,现下我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啊?”白云初下意识的看了眼安景阳,对方的目光冰冰凉凉的望在她眼睛里,她慌忙躲开,吞吞吐吐的道:“为,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住在……安家?让你暂时安顿在我们家是没问题,但是……”      “秦小姐只管去府上,家父家母定会欢迎的。”白云诺清爽的嗓音盖过了白云初的惊慌。      安景阳顾不得和白云诺置气,歪过脑袋看着秦桑:“为什么?”表情好像有些受伤:“上次是魏家,这次是白家,你故意躲着我是不是?”      秦桑却只是向白云诺笑着言谢:“谢谢白公子好意,秦桑一找到住处就会搬出去的。”      白云诺微微笑起来:“没关系,想住多久住多久,白家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      言下之意,秦桑完全不用担心在白家日子不好过。      秦桑微笑着点头,安景阳却心中难受,伸手便要去拉秦桑的衣角,手还没伸过去,就被白云诺一把攥住;“安公子请自重,秦小姐还未出阁。”      安景阳呲牙:“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和阿桑之间的问题,由不得外人置喙。”      白云诺视线落到秦桑脸上,似乎是在等待她说话。      秦桑站起身,把衣角抚平整,笑着道:“白小姐白公子出来也挺久了,回去晚了恐怕家人会担心。”      “秦小姐说得是。”白云诺放开安景阳的手,示意小厮先去备车马:“如此,我们这就走吧,秦小姐第一次去府上,白某理应带着小姐四处逛逛才是。”      白云初亲昵的拉着秦桑:“这下有你陪我玩,我肯定不会闷了。”      白家人很快带着秦桑走了,安景阳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神色不明。      耿小上前请示:“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安景阳拨弄着手心的印戳,淡淡的声音道:“帮我查一下白云诺,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      白府。      秦桑跟着白云初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高门大户,内心有点唏嘘。      自从发现自己重生了,她就开始居无定所,前世时幼年在徐家圈着,大了之后又被送入安府冲喜,一辈子几乎没出过门,这下好了,原来羡慕过的,仰望过的高门大户,都快让她走了个遍。      白云诺单乘一辆马车,下了车就快步跟了上来,看见秦桑看着白府两个字发呆,便轻声询问:“秦小姐这是怎么了?不用害怕,家父家母都是极其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因为秦小姐的出生而看不起秦小姐的。”      秦桑略低下头:“我没这么想,白公子想多了。”      三个人先去前堂向白家长辈见礼,白老爷白夫人果然像白云诺说的那样,不仅通情达理,人也很热情,白夫人更是拉着秦桑夸口不停:“这么水灵的姑娘,老天也真是太不开眼了。瞧瞧遭遇的都是些什么事,怪让人可怜的。”      秦桑含笑道:“也不算什么,让白夫人劳心了。”      没有特意隐藏她的过去,也没有过多的询问有关流言的始末,这是秦桑第一次觉得轻松,白家人上上下下都是那么好相处。      白老爷笑容满面:“初儿,你是女孩子,秦小姐就交给你照顾了。”然后又笑着去叫白云诺:“诺儿,你跟爹去书房吧,爹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白云初巴不得,当下便拉起秦桑的手,朝白夫人吐了下舌头:“娘,我带秦小姐去我闺房了,你让下人赶紧给秦小姐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秦桑挣脱白云初的手,微笑着和白家人告退,礼多人不怪,总不能让人家把她当做是随便的女子。      来白家借住是迫不得已,礼节上周到些总归没什么坏处。      ……      白老爷领着儿子刚到书房,就开门见山的问:“诺儿,你是不是对那位秦小姐有好感?”      白云诺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爹怎么忽然问这个?好感确实有,但更多的是怜悯吧,一年前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徐家的童养媳,没几天就又变成了为安老爷冲喜的新娘,本以为不管怎样也是衣食不愁,可现下安家被闹成那个样子,安景阳又好像对秦小姐势在必得,秦小姐的命委实不太好。”      “就只是可怜?”白老爷撸着胡须琢磨:“我还以为你喜欢她。看你娘的态度,对这位秦小姐也很是喜欢嘛,平淡又不失聪慧,冷静却又透着娴雅,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你喜欢她,爹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白云诺嘴角翘了起来:“难不成爹还能让秦小姐喜欢我不成?”      白老爷沉思起来:“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哦!” ☆、秘辛   白府建造得格外精致,亭台楼阁,雕栏水榭一应俱全,白云初带着秦桑穿过抄手走廊,很快便到了她的香闺。      丫鬟疾步上去推开门,秦桑一睁眼便瞧见纱幔低垂,四周墙面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精美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白云初笑着把秦桑迎进去,然后遣散了屋里的丫鬟,拉着秦桑坐到她的床榻上,羞怯的笑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秦桑放松着身体,歪在床栏边:“你不说我都忘了,倒是你的气色好了很多,那个时候怎么会做傻事?”      白云初眼底闪过伤痛:“我爹娘把我许给了魏家公子。”      “这怎么了?”尽管秦桑也觉得魏风华不算什么好男人,多情又自负,但如果不知道他那些烂事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反感才是,为什么白云初好像有些忌惮他?秦桑看了看白云初红红的眼睛,道“我见过你说的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      白云初抬起眼来,笑得格外勉强:“我也见过,皮囊是不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这怎么说的?”秦桑眼皮跳了跳。      难不成白云初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早就预感到魏风华会拈花惹草,还珠胎暗结?      白云初看着秦桑关怀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桑微笑起来,笑容宛如春风一样舒缓:“你最丑的样子我都见到过了,还有什么好扭捏的,想必是不能和家人商量的事情,所以你才这么为难。”      “谁说的?”白云初气鼓鼓的道:“就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偶遇了魏公子,本来想上前和他说句话的,却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把他扯开了,我心中不甘,要上去追问,却被他家下人拦了回来,还说魏公子只是在处理公事。我那天带的丫鬟嘴比较碎,一直在我耳边煽风点火,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我就遭了道,一心想死。后来的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就这样?”秦桑哭笑不得:“你把事情给家里人说了吗?”      白云初扬起脸:“说了啊,怎么没说。父亲母亲做主把那丫鬟拎出去卖了,哥哥也帮我打听当日的情形,不过哥哥回来只说是我误会了,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秦桑敛下眼:“这样看来,倒是你想太多了。”      白云初眼眸深邃起来:“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总感觉有根刺扎在那里,所以对这门婚事也就不那么乐意。”      秦桑想了想,没有直接告诉白云初魏风华身边有人的事,而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门亲,可以和你爹娘商量下,毕竟你爹娘都是开明严正的人,应该会理解你。”      “不会的,他们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退婚的,毕竟两家都交换过庚帖了,就等哥哥娶了嫂子,然后就要把我嫁出去。”      秦桑一下子想起来,问:“话说,为什么你哥哥还没成亲?”      看起来也有十七八了呀,按家室来说怎么都该成家了才对。      话题说到这里,白云初一下调皮起来:“不成亲才好呢,要不我就要嫁给魏公子了。”大概是见秦桑的表情有点认真,这才想起为她解惑:“也不是没定过亲,只是对方小姐还没嫁过来就病死了,这才耽误到现在。”      说着又哀怨起来,真是变脸如翻书:“想来哥哥的婚事也没那么好谈成,有脸面的人家都不愿意触这个霉头,爹娘眼光又高,一般的姑娘可看不上。”      秦桑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你哥哥呢?也不着急吗?”      “不知道。”白云初摇摇头:“不过我看是一点都不着急的,说不定心中已经有了谁。唉,管他呢,趁你这几天住在我家,我们要好好玩玩才是。”      秦桑无奈,白云初还真是不像十五岁的女子,成天就喜欢玩儿,虽然担忧婚事但也只是稍稍发愁而已,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被教唆着去寻死的。这种情况,她到底该不该把魏风华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呢?      ……      魏风华从郊外回了城,才进家门就被魏青叫了过去。      魏青劈头盖脸一顿问:“风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秦小姐有什么不纯的心思?”      魏风华正莫名其妙,立马想起前些天他对秦桑说过的那些话,想必又是下人在唯恐不乱,便笑着说:“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魏青口气极度不好:“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秦桑那种女人你千万不要沾,不让我们和安家的关系就乱了。”      不等魏风华辩驳,魏青就指名道姓的道:“还有你身边那个刘樱,赶快给我处理了!只知道吃醋争宠的丫鬟,我们府上不稀罕。就算只是做个小小的通房,也不能要这样子一肚子坏水的女人,你听到没有?你若是还要一意孤行,你娘泉下有知,也会怪我没教养好你!”      魏风华面上无波无谰,眼底却充满厌弃,低头道:“爹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恐怕还得多留她几天,现在还没到时候。”      魏青深沉的眼眸凝在儿子身上,半响才甩袖说:“你自己看着办!你做事爹一向放心,这次可千万别让爹失望!”      ……      安家。      自从安慕丁伏法之后,大房的人基本上卖的卖遣的遣,如今西次院除了几个洒扫的粗使婆子,就差不多空置了起来。      安家上下因此对安景阳雷厉风行的手段有点儿寒战。      杨管家如今面对安景阳也觉得惶恐,总觉得少爷看他的目光充满着探究,不禁越发恭敬起来:“少爷,郑老板那边派人来说,想和安家解约。”      安景阳头也没抬,微笑着继续手中的画作。      阿桑生他的气了,他得想个办法哄回来。白家两兄妹对阿桑虎视眈眈,真是让人不省心。      杨管家听不见安景阳的回应,越发战战兢兢:“少爷,郑老板是安家的大客户,万一他真的下定决心解约,那安家的损失不可估量。”      安景阳画完最后一笔,宣纸上秦桑巧笑倩兮的表情栩栩如生,而他则穿着粗布麻衣站在一旁端茶递水,样子好不恭维。      他抬手把画竖起来,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这才偏过头和杨管家道:“别着急,先让平安去探探虚实。”      “少爷不亲自过去?”杨管家露出郑重的神色:“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少爷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安景阳不紧不慢的把画卷卷起来,又用粉红色的丝绦在卷轴下方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然后才把视线挪向杨管家,慢声细语的道:“杨管家平时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啊?没事,不用太担心,就算解约,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现在该着急的是郑家而不是我们,让平安去敷衍着,等过几天我保证郑家绝不会再提解约的事!”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杨管家彻底被安景阳弄蒙了,下意识的问道。      安景阳却不准备解释,只是挥手道:“杨管家去忙吧,照我的意思吩咐平安去办事就行,我现在有事要出府一趟。”      杨管家张口想说什么,但是被安景阳沉静的眸子一望,终究还是没开口,叹息着出了书房。      少爷的情绪越来越难以琢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小姐。      自从发现平安不忠之后,安景阳就很少带他出门了,而是选择了自己精心备养着的耿小,耿小有武功底子,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比常人方便很多。      安景阳像往常一样上了马车,耿小立马出现在车厢里。      安景阳摸索着他亲自给秦桑准备的礼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怎么样?”      上次让耿小去查白云诺这个人,应该有了结果。      耿小弓着身,平凡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下:“白公子从小口碑都极好,文采和长相皆是上等,家中富庶,白老爷又是举人出生,母家也是大族,基本上无可挑剔。”      安景阳手一顿:“就这么完美?”      耿小平淡得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说:“定过一次亲,女方未嫁先陨,以至于亲事被搁浅,而且短时间内无人问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了出来:“据他的贴身丫鬟说,他的右手有旧疾,别的都好,就是不能握笔。”      不能握笔?这是不能书画的意思吗?      安景阳露出一丝疑虑,不过没有再问,这种事他不关心,君子可夺人所爱,但是要取之有道。      秦桑和白云初聊得累了,午饭后就躲在房间里小憩,还没睡一会儿,白云初就敲门进来,递给她一卷画轴:“喏,有人送你的。”      “送我的?”秦桑一边展开画卷一边问:“谁送的啊?”      白云初暧昧一笑,凑到她耳根子下面:“除了安公子还能有谁!” ☆、谈心   秦桑眼皮跳了下,随后看清了画卷的全貌。      简单明了的线条勾勒出她清新秀美的面容,上身一件交领长袖儒衫,下半身是薄荷绿的长裙,整个人显得恬淡而素雅。      安景阳狗腿似的弯腰候在她身侧,双手抬着托盘举过头顶,隐约可见托盘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两三样精致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白云初探过头来偷看了一眼,顿时捧腹笑道:“哈哈……这个安公子还真是有趣,这样赔礼的方式他都能想得到。”      秦桑嘴角也浮起点点笑意,合上了手中的画轴,看向白云初:“安景阳是否还在府上?”      “可不是!”白云初抖了下眉毛:“正拉着我哥陪他逛花园呢。谁不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亏得我哥愿意搭理他。”      白云初说完话见秦桑只是轻笑了下,然后就没了别的反应,不禁好奇道:“你不出去看看他?”      秦桑抬起眼眸:“我为什么要去?就凭他无缘无故送来一幅画?”      白云初愣了下,最后摇摇头:“是人都看得出来安公子对你眷恋颇深,唯有你装傻充愣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你们的关系比较特别,但是也不是非要避得这么远吧?”      “你不懂的。”      秦桑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低吟。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白公子,你觉得这诗如何?”      由声音能判断说话之人已经离她这儿不远,仿佛就在墙根下,轻缓舒畅的嗓音下隐约带了抹微不可闻的急切。      另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评价道:“诗是好诗,就是安公子有些心猿意马罢了。”      白云初低低笑出声:“秦桑,你要是再不出去,恐怕安公子就要急死了。”      秦桑扯了下嘴角:“真是拿他没办法,都闹到府上来了,害得你们也跟着看笑话。”      “哪里哪里。”白云初摆摆手:“反正我是不介意的,哈哈,安公子这般有趣,比我哥哥好玩多了。”      咯吱一声,秦桑的房门打开,施施然走了出来。      安景阳只觉得光线一暗,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里,很自然的就把白云诺丢在一边,迎了上去:“阿桑,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久吗?”秦桑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缓缓说了句:“如果我没记错了话,前几天才见过吧?”      安景阳嘿嘿笑了两声,语气有些赖皮:“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桑难道不想我吗?”      这么露骨的话,安景阳却说得无比随意,白云诺忍不住掩唇咳嗽了起来,却招来安景阳的一记白眼:“病了就躲屋里,出来吹什么风?”      白云诺唇角一弯:“好像是安公子邀我来赏景的吧。”      安景阳干笑一声,作了请的动作:“如此,确实是景阳欠缺考虑了。白公子若是身体抱恙,我就不劳烦你陪着了,尽管回屋休息便是。”      白云诺不接话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望在安景阳脸上,似笑非笑。      还是白云初有眼力见儿:“哥,你就别杵着啦,走走走,带妹妹去看看你画的雪景去。”      白云诺被白云初硬拉着走了,不一会儿传来白云诺迷惑的声线:“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赏画了?急燎燎的就把我支走,到底我是你哥还是那位安公子是你哥啊?”      白云初小心赔笑:“哥你这话怎么说的啊,当然你是我哥啦,不过你也该有点眼色才对嘛,别成天就知道死读书。”      渐渐的,两个人的说话声消失了。      秦桑低着眼站在房门口,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坦言她重生了?      说她记得那些过去,然后让安景阳不要这样?      秦桑还在犹豫,安景阳的声音却已经响起:“阿桑,你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是因为我惩罚了徐敏之一家么?”      听到徐敏之这个名字,秦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了一下,半响才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没有怪你,但是以后别在做哪些事了,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你还是怪我。”安景阳执拗的瘪起嘴:“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何况我也没多过分,只是让他们体验一下生活而已。”      秦桑转过脸,注视着安景阳倔强的面容,几天不见他好像拔高了些,让她觉得手足无措:“你走吧,在内院逗留太久,不合适。”      安景阳紧紧揪着秦桑的视线:“你跟我一起走。”      秦桑不说话,低下了头。      这是拒绝的意思。      “我不懂。”安景阳朝着秦桑走近了一步,欣长的身形挡在秦桑面前:“你情愿留在白家也不跟我回安家,难道就只是忌惮流言吗?如果这样,我可以为你单独再买一处院落,让你过平静无波的生活。”      秦桑想讶异,但是回想起前世安景阳对她的种种,便又觉得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你何必这样?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我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想补偿,她就偏偏用这种话来刺激他。      谁让他前世的时候那样混蛋,把她弄得惨兮兮的,最后还被人暗算了。      事实上,秦桑死得早,压根不知道安景阳后面受得那些苦,要不估计心里还能好过些。      安景阳果然露出受伤的神情,不过那悲伤中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落寞:“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照顾你。”视线定格在秦桑脸上:“而且,毫无理由。”      是怕秦桑会问他为什么,所以率先堵了秦桑的话。      秦桑后退一步,抬起头说:“那好,你想对我怎么样是你的事情,但我有权选择不接受。”挥了挥手,嫣然一笑道:“安公子请把。”      这时候露儿恰好从走廊尽头走来,看见安景阳脸上露出了欣喜,连忙小跑着上前行礼:“少爷,你怎么会再这里?”      刚把话问出来,就发现安景阳和秦桑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顿时尴尬得不得了,垂下头局促的楞在当地。      安景阳瞥一眼露儿,再深深的望了眼秦桑,无波无谰的声音道:“照顾好秦小姐。”然后一掀长袍,扬长而去。      露儿小心翼翼的问:“秦小姐,少爷他……”      秦桑转过身,向着卧房走去:“他没事。”等露儿也跟着进了房间,才把房门关上,问询道:“我让你去打听何处有租住的房子,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露儿捏着衣角:“还,还没打听到合适的。”      秦小姐今天的心情,有点不对劲,让她不知不觉的觉得寒噤。      难道是少爷惹秦小姐生气了吗?      秦桑看到露儿诚惶诚恐的样子,缓和了下面色,温和的说:“没事,慢慢来,总会找到的。”      她才不会一直赖在白家,不过也不会遂了安景阳和他回去。      两世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过够了,她比谁都想要获得自由。      ……      马车不急不缓的驶回安宅,平安早就候在了门外,等车架到了近前,便殷勤的迎上前去,为安景阳掀开车帘,以手做墩让安景阳踩着下车。      安景阳收敛了情绪,平静的问:“怎么样?郑老板如何说?”      平安眼神躲闪:“郑老板对解约之事毅然决然,不管我怎么劝慰,他都不松口。”说着跪倒在地:“是平安无能,无法为安家做争取。”      安景阳举步往前走,没叫平安起来,只说:“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他真想解约,那就如了他的意吧。只是七七八八的手续办下来,恐怕也要十几天了。”      只要再拖延几天,他就能让郑长松哭着喊着求他不要解约。      往常安景阳在家,几乎都是窝在书房里,不是核对账本,就是看果树栽培的书籍,偶尔还画一下丹青。但是今天安景阳从外面回来,一脑袋就扎回了卧室,趟在床上挺尸。      耿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房间,站在阴影中等待安景阳的派遣。      安景阳把头埋进枕头中,支支吾吾问:“怎么样?你拿了我的印戳去,那些果农没有异议吧?”      “没有。现在刚开春,庄园上的事比较少,果农一听说少爷是要预防虫害,这代表他们短时间不会闲着,有事做才有工钱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果农们只有少数的固定工钱,要想多赚点,就要勤恳干活。      安景阳咬着枕角点了点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受,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吩咐:“你去白家联络露儿,问她秦小姐那边有什么要帮忙没有?小心一点,别让秦小姐发现了。”      耿小恭敬应道:“小的这就去。”      前世的事情安景阳能记住的比较少,大多是因为他每天庸碌浑噩,满心思都扑在秦桑那里,就想着要怎么怎么折磨秦桑,如何让秦桑不好过,这种变态的仇欲已经形成了偏执,让他成了一个尖刻恐怖的人。      不过好在虫害的事情闹得比较大,大伯当时怒火攻心,一心想把责任怪给果农们,果农们心中委屈,又承担不起损失,就经常堵在安家门口求饶,秦桑偶尔一次出门还被抱了大腿,差点就摔死在阶梯上。      因为这样,他还偷乐了好几天。      所以他才对这件事刻骨铭心,这次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让郑长松吃闷亏。      如果别家的果树都遭了虫害,果子被虫蛀心,那郑长松除了求他别无他路,到时候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郑家那么多的果脯铺子,没有水果供应,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现在答应和郑长松解约,但是却不急着办手续,就是想让郑家损失更惨重一点。他和这边退了约,想必就急着和别家再签,到时候付了钱却只有烂果子,看他不气得吐血。      安景阳想起虫害的事,不可避免的又扯了旧伤疤,秦桑绝望无阻的脸一下子闯入他的脑海中。      顿时,他觉得心脏深处的难受程度又加深了几分。 ☆、自立   几天住下来,秦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白家不一样。      她住在这里,不管是下人还是主人家都对她很客气,尤其白云初还把她当知心姐姐。      白云初再过一年就要及笄,而且很有可能一及笄就要嫁人,所以白夫人没事就催着她绣绣品。      这不,白云初抱着针线篓子跑来秦桑这里抱怨:“秦桑姐,你说我娘怎么不懂呢?我都说了八百遍我不想嫁人了,她还是催着我绣绣绣,绣什么啊,我才不锈!”说着一甩手把绣篓扔出老远,里面绣了半拉的肚兜掉了出来,露出上面凌乱的针脚。      秦桑起身捡起绣篓子,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去,这才回身笑道:“你不想嫁给魏公子,也别拿绣品出气啊。”      “你还打趣我?”白云初瞪起了双眸:“不管是爹娘还是哥哥都以为我是任性,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嫁人,尤其是嫁给那个伪君子。”      一提到魏风华,白云初整个人都郁郁的,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秦桑挨过去和白云初坐在一起,揽了揽她的肩膀:“没事的,这不还有一年嘛,你还能争取。”      “争取?”白云初的眼睛亮起来:“怎么争取?”      这时候露儿进了房间,看到两位小姐正在聊天,便站在一旁没有开腔。      白云初的视线在露儿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收了回去,看着秦桑催促道:“秦桑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秦桑握着白云初的手,安抚道:“你先别着急,等我想想再说。”      如果把魏风华和丫鬟苟且的事情暴露给白家知晓,大概就能免去这桩婚事。      只是要怎么说,这个需要慢慢思量下,最重要的是不能伤了云初。      白云初听秦桑这么说,越发没精打采起来,晃了眼露儿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啊?不用顾忌我,尽管和你家小姐说便是。”      露儿抬眼看了看秦桑,见秦桑点了头才小声道:“小姐,你让我去找的房子我找到了,家具齐全,位置也还不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搬?”      没等秦桑开口,白云初就猛的站了起来:“秦桑姐,你要搬走吗?”      “嗯。”秦桑点点头,伸手把白云初拉着坐下,微笑着说:“我总不能在你家住一辈子吧?你和你哥哥都在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个外人住在家中终归时是不方便。”      白云初睁大眼睛:“可是你有钱租房子吗?”      “没有。”秦桑自然的摊手,无奈一笑:“所以恐怕还要先向你借点银钱,等我安顿好以后会去找活干,赚了钱第一时间就还给你好不好?”      租住一个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一般情况下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难就难在她身无分文,又不想向安景阳开口,所以只能找白云初这个唯一的朋友。      露儿这些年倒是攒了一些银钱,但是她不好意思用别人的血汗钱。      相比起露儿,白云初的钱来的轻松些,用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      白云初一个大家闺秀,不可能经常去街上溜达,不逛街就压根不花钱,听秦桑要借银子,连忙喊来自己的随身丫鬟,翻箱倒柜一阵瞎找:“翠竹,我的钱平时都放哪里的?快拿给我,全部都拿给我。”      秦桑看她这么激动,有点小惊讶:“别慌,慢慢找,我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啊!”白云初在房间里打着转:“除了带钱,还需要收拾些什么?”      秦桑喝口茶:“我除了两套衣裳就没什么可带的,这样也好,不用大包小包的累赘人。”      “对!衣服,还有衣服。”白云初冲向了自己的衣柜。      秦桑眯眯眼,终于发现不对劲,站起身说道:“云初,你怎么了?是我要搬家不是你要搬家,你这么着急弄得我也跟着心绪不宁。”      “我没事。”白云初挥挥手,声音激昂起来:“我要像你一样,离家出走,自己过生活去。哼!这样看谁还能逼我嫁人。”      “离家出走?”秦桑大惊:“大小姐你就别任性了,我这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无家可归好吧?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云初咬了咬唇瓣,原本的一丝犹豫也没了:“我不管,她们要逼着我嫁人,我就不回来。”说着便拉起秦桑的衣袖,催促一声:“走吧,现在就走。”      秦桑无奈,悄悄给翠竹递了个眼色,翠竹便猫着腰去搬救兵了。      而她则是用力的拽住白云初的手,开解道:“云初你不要这样,若是今天你真的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家,那你的家人要怎么办?你爹娘会愧疚,你哥哥会满世界的找你,白家有可能因为你的出走而世界大乱,你于心何忍?”      白云初一愣,蠕动着嘴唇道:“我没想过……”没一会儿又赤红着双眸叫嚷起来:“不会的,他们不会的,他们全都不要我了!”      秦桑见白云初的情绪越来越急躁,心中忽然有些惊疑不定,白云初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无理取闹起来?      正在这时,白云诺被翠竹带着走了过来。      翠竹也是个机灵的,知道找白云诺而不是找白夫人或者白老爷,白家两老年纪也不小了,禁不住这样闹腾。      白云诺在几米开外就听到妹妹吵嚷的声音,秀挺的眉毛皱在一起,撰住她的手臂说:“你怎么了?大白天的闹什么?”      脸上是气怒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充满关心。      白云初脑袋一晕,晃晃悠悠的喊:“哥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一边说一边跳脚:“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偷跑出去见魏公子了。”      白云诺眉毛拧得更紧了:“发什么疯?”顶着一脑门的怒火,他向翠竹招手:“来,把你们家小姐扶到闺房去歇着,记得先弄碗安神汤给她喝。”      翠竹不敢有违,连忙架起白云初回了厢房。      秦桑看着白云初的背影怔怔出神,完全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      听白云初那软糯的声线,难不成其实是对魏风华有情,只是如今这份情变了,是因爱生恨吗?      白云诺也同样看着自己妹妹,半响才叹息道:“秦小姐别见怪,我妹妹自从上次溜出家门一整天,后来失魂落魄的回来后,情绪就有点不正常。每月总会这么闹一次,有时候哭着闹着说不嫁给魏公子,有时候又满心欢喜的要试穿嫁衣,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了,又不敢草草和魏家商议,这门婚事始终横亘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      秦桑掩不住满脸的惊讶:“怎么会这样?白小姐和我相处这么多天,我一直觉得她性格纯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心疾的先兆。”      白云诺背过身去,嗓音黯哑:“可能是秦小姐说要离开,她受了刺激所以才……”      “对不起,我不知道。”秦桑低下头,抱歉的道。      白云诺看了看天边翻滚的云层,淡淡道:“这不怪你。”      秦桑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云初的状况这么奇怪,白公子没有找个大夫给看看吗?”      有可能是死里逃生,经受了惊吓所以心灵受到了创伤。      而且从云初的字里行间来看,恐怕和魏风华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这才是魏风华肆无忌惮和丫鬟厮混,但是却不担心白家会悔婚的症结所在?      白云诺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道:“看过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忽而又转移了话题:“秦小姐预备什么时候离开?”      既然对方不愿意透露太多,秦桑也就止住了话题,说道:“明天一早吧,晚上我再去看看云初,希望她能赶紧好起来。”      “也好。”白云诺点点头:“明天我会派车夫送你到目的地,虽然我们没有相处太久,但是我了解你的性格,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我也就不劝你了。预祝你乔迁大喜。”      “谢谢。”秦桑扬起脸蛋:“也希望白公子能够心想事成。”      白家若隐若现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明白而已。      早日离开,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回答。      ……      安宅。      耿小如实向安景阳回报情况:“少爷,露儿已经向秦小姐回了房子的事情,大概明天秦小姐就会带着露儿一同搬过去。”      “好。”安景阳打了个响指:“好好照应着,务必把人照顾得好好的,少一根头发我都为你是问。”      “是。”耿小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平安跌跌撞撞来汇报:“少爷,不好了,庄子上的管事来报说虫害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了。”听到这个消息,安景阳不仅没有露出一丝慌乱,反而越发不慌不忙:“郑老板那边如何了?”      郑长松闹着要解约,安景阳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平安负责,两个暗度陈仓的小人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也不知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少爷,该办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步。”      只需要安景阳把印戳盖上,就能立即和郑家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不过安景阳会这么轻易就让郑长松脱身?      哼!想都不要想!      不扒下郑长松一层皮,这件事就不叫完。      “甚好。”安景阳理着自己的衣袖:“明日你便让郑老板带着契书来吧,这件事也该是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平安欢天喜地的领着命走了,心中还忍不住骂了安景阳一声蠢货,郑家和安家解约,利用约书不知道从中坑了多少好处。      可惜安景阳却什么都不知道,生意场上的奸诈又哪是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能懂的?      平安走后,安景阳又叫来杨管家说话。      杨管家一进门就恭敬的立在边上,笑容依旧温和:“少爷,叫老奴来有何事?”      安景阳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杨管家,看在你为安家鞠躬尽瘁十几年的份上,我这里有一个疑惑需要你解答。但是杨管家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只爱听实话。”      杨管家脑门上开始冒冷汗,哆哆嗦嗦的问:“少爷,你只管……只管问便是。”      “你,到底是谁的人?”      安景阳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冰冰冷冷的从口中说出。      杨管家一听这个,腿就立马软了,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哭嚎道:“老奴有错,还请少爷责罚。”      “哦?”安景阳显得有些意外:“杨管家犯了什么错,怎么这样惶恐?”      “是,是……”杨管家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将心一横,说道:“老奴这一生错就错在教子无方,平安他,有负少爷所托。” ☆、内忧外患   安景阳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凌厉的目光望得杨管家心虚不已。      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管家扣地不起:“少爷,老奴并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只是前几日我发现平安行为有些蹊跷,便偷偷跟着他,想看他最近偷偷摸摸的是在做什么,没想到这一跟就跟到到郑老板府上,最近少爷又把与郑家的生意都交给平安负责,老奴一下子就联想到他近来手头宽裕,就起了疑心。这孩子不会是一时贪心中饱私囊了吧?”      “当时老奴并没有发作,等他回家了才找他细问。谁知,谁知三言两语就被我套出话来,他果然是从中捞了好处!老奴……老奴当时就恨不得回府向少爷禀报,但是平安紧急之下抱住了老奴的大腿,哭着喊着让我不要告发他,他说他会改,一定会改……”      杨管家的声音充满着沉痛,惋惜。      杨管家越说情绪越激动,当下便老泪纵横:“少爷,平安虽不是我亲生,但毕竟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啊,我,我也是不忍心,贪污受贿一旦定罪,是必死无疑的啊!”      安景阳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如此,为了保住你的儿子,杨管家就心安理得的把我蒙在鼓里吗?”      杨管家神色暗淡,浑浊的眼眸已经被泪水淹没:“不是!绝不是少爷想的那样!我本想试着劝劝我那大逆不道的儿子,心想只要他愿意来少爷跟前负荆请罪,那我就算是豁出去我条老命也要保住他的性命,但却从没想过要瞒着少爷一辈子。老奴在安家兢兢业业十几年,早就把安家当做自己的家,更是事事以少爷为主,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所以,杨管家你成功了吗?”      安景阳神色淡淡,凌厉之气被完美的掩藏起来,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淡漠。      “老奴无能。”杨管家磕着头:“我那儿子冥顽不灵,老奴说不动他,所以少爷要怎么惩罚,全凭少爷决定。只是……”      都说任凭他决定了,还是忍不住要求情?      安景阳的眼角不禁露出一丝凌冽。      杨管家却一反常态抬起了头,哽咽道:“少爷,如果可以,能不能拿我一条命换他一条命?老奴已经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最痛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平安虽该死,但是他媳妇儿才刚有了身孕,我不能让我的孙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啊,少爷!”      安景阳听得这话,冷冽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杨管家并不是要为平安求情,而是要以命换命,他只是可怜他那还未出世的孙儿。      安景阳看着仿佛瞬间就苍老十岁的杨管家,心中莫名哀痛起来。阿爹死之前,撑着一口气也要嘱咐他善用杨管家,但其实也是想他善待杨管家不是吗?      如今安家内忧外患,平安作为杨管家的儿子品行不洁,和郑长松狼狈为奸,如此心思不正的人,他安家绝不能再留。      只是处置了平安,杨管家也不宜再用,否者难免他会因此产生嫉恨心理,这样反而对安家不好。      毕竟杨管家对安家的生意了如指掌,一旦因此有了隔阂,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安景阳叹口气,开口道:“杨管家,平安背板安家之事你既然清楚,也就不用我再多说,如今我要惩戒他,你还有什么可说?”      杨管家面如死灰:“老奴……老奴只求少爷饶平安一条性命,别的要怎么处罚不敢有半点异议。”      安景阳松了一口气,杨管家还算明理,虽然也护犊,但好歹还有个限度。这次他只是挥了挥手,道:“既然是杨管家为他求情,那这件事我也就不多做追究,平安从今以后不能再踏入安家半步,否则别怪我公事公办。至于杨管家你……”安景阳说到这儿顿了下来,在杨管家期盼的目光下泼了冷水:“杨管家年纪也大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杨管家脸色苍白,少爷,少爷这是赶他走?      可这次是他有错在先,如今安景阳做什么都不过分,何况他还放了平安一马,算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如此他除了感激竟然生不起一丝半点的怨言:“如此,少爷保重,没有老奴在身边,少爷千万照顾好自己。”      安景阳转过身,不愿意再看杨管家一眼。      等杨管家走后,安景阳还是让账务先生给杨家多支了一百两银子,算是给杨管家最后的安家费。      ……      白云初的异状来得快去的也快,秦桑傍晚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又和常人无异,活蹦乱跳比兔子还欢脱。      白天白云初在床上躺了一天,现下精神头一回来,便开始大快朵颐:“秦桑姐,你真的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活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秦桑笑着看她狼吞虎咽,胃口似乎很好的样子,让她悬起的心也稍微落下来了些:“是啊,都和白老爷白夫人知会过了,明天是一定要走的。”顿了顿,笑着说:“这次,你不会在哭着闹着要离家出走吧?”      “什么离家出走?”白云初怔愣着停下咀嚼的动作:“我说过要离家出走吗?”      秦桑凝目看着白云初的表情,她脸上除了茫然便再无一丝别的神态,这让秦桑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没有。”她淡笑着扯了下嘴角:“是我逗你玩的呢。你父母哥哥待你这样好,你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我这是要搬家了,心中感慨才一时口不择言,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白云初像个小孩子一样,管不住自己贪吃的本性,纤纤玉手又朝着点心伸过去:“哥哥可派了车驾送你?”      “嗯。”秦桑眼见白云初吃了三大碗米饭,这又啃了好几块桂花糕,不禁失笑:“你这么个吃法,不怕撑着了?到时候长成个大胖子,看谁还敢要你。”      “不要就不要,省的我还得心烦。”白云初不在意的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不自觉的慢了半分。      秦桑敛目,果然白云初对魏风华还是多多少少有期盼的,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厌恶至极。      ……      第二日一大早,秦桑收拾好了东西,在门口和白家人道别。      白夫人拉着秦桑的手关切的说:“秦小姐执意要走,白家也就不再强留。只是如果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来白家知会一声,我们定会尽心帮助于你。”      秦桑盈盈俯身:“谢谢白夫人抬爱,秦桑铭记于心。”      几个人寒暄了好一阵,白云初居然都还没出现,白夫人脸色不太好,吩咐身边的丫鬟:“晴儿,你去看看小姐在墨迹什么,怎么这时辰了还没出门?”      晴儿领命去了白云初的院子,很快便回了前院回话:“夫人,小姐……小姐还没起床。”      “什么?”白夫人圆瞪着眼睛:“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明明视秦小姐如姐妹,如今秦小姐要走,她不仅不来送送,怎的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哪家的闺女像她这样,真是被我宠坏了!”      说着便一脸歉意的看向秦桑,秦桑微笑了下,表示不要紧。      可她心中却有些疑惑,白云初虽然任性,但是却不是骄纵独断的人,今天的状况似乎有些怪,这么想着她开口道:“白夫人,云初不是不注重礼仪的人,这个情况会不会是……病了?”      白云诺想及妹妹的顽疾,心中浮起了担忧:“娘,要不还是让晴儿去仔细看看,万一是感冒了起不来床呢?”      白夫人被两人的猜测吓得一惊,顿时顾不得再数落白云初的无状,焦急道:“晴儿,你直接去内室看看,若是云初真有个万一,我定要发买了她房里的翠竹不可!作为丫鬟也不知是怎么照应小姐的,连小姐是不是病了都不知道,实在粗心!”      晴儿得了命令只得再跑一趟,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许多。      秦桑看着垂花门的方向,安慰白夫人:“白夫人,您先不要着急,云初身体向来好,牙口也不错,应该不会有事。”      白夫人艰难的笑笑:“承你吉言。”      不一会儿,晴儿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惊呼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她发高烧了,现在脑门子烫得吓人!”      白夫人听得消息狠狠的踉跄了一步,自立的身体几乎摇摇欲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行,我要去看看云初,一定不能让我的云初有事!”挣扎着便往内院疾驰而去,留下兀自惊疑不定的秦桑和白云诺。      白云诺朝着秦桑抱歉一鞠,忧虑道:“秦小姐请自便,我现在要去为云初请大夫,恐怕不能多送。”      秦桑不敢耽搁,连忙回答:“白公子快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原本以为白云初的怪病已经好了,却不想一下子更凶猛了起来,这下,她到底是走是留? ☆、虐小人   听说秦桑决定从白家搬走,最开心的那个人莫过于安景阳。      前一次去白家,他和秦桑之间闹得不欢而散,这次他学乖了,只暗中派了接应的人跟着,一旦秦桑遇到麻烦,才现身帮忙。      只是他的人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白家的马车开始动身,可转眼一看,并不是往他交代的方向行驶,反而走了相反的路线。      这下,暗中窥视的人凌乱了,完全不知道要不要按照计划跟上去。      而白家这边,秦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留下看看情况再说,白云初的病来的凶险,她虽然不是大夫,留下也只是手忙脚乱的份,但是她会尽量不添麻烦,只安安静静的陪着白云初,希望她可以战胜病魔。      这样,坐着马车出门的就只有白云诺一个人,马车飞驰在街道上,径直往城中而去。      白云诺心中焦急,忍不住催促一声:“白桐,再快点!”      白桐是白云诺从街上捡来的小乞丐,看他人还算机灵,就放在身边做了小厮,并且给了他白姓。白桐本来是坐在车桓上的,知道少爷着急,便一把拉过缰绳,改为自己驾车,马儿在他手下狂奔起来,速度当真快了不少。      按照惯性思维,白云诺去请的是他白家专用的大夫,大夫住的地方离白家不远,一来一回一炷香的时间足以。      这边安景阳派出的人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先报备,然后等少爷的指示。      此刻郑长松已经到了安家,神色憔悴的他不安的坐在安家客堂中,焦急的等待着安景阳的出现。      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趾高气扬口口声声叫嚣着解约,而是哆嗦着唇瓣,反复的演练着怎么才能让安景阳不解约,只有这样他的生意才能有救,因为在这次特大虫害中,安家的果树遭受到的损失最小,储存的水果也最多,完全可以支撑到虫害过去。      安景阳梳洗完毕,慢悠悠的往前厅的方向走,心情格外的好,连发烧生病都阻挡不了他雀跃的心跳。      秦桑这就要远离白家了,而他马上就可以狠虐郑长松那个小人,只要一想到这个,安景阳就觉得连天边翻滚的灰色云层仿佛都明亮了很多。      安景阳前脚才踏入客堂,郑长松就狗腿的跑了上来,吞吞吐吐道:“安……贤侄,别来无恙。”      安景阳听着郑长松僵硬的声线,弯起嘴角:“哦,原来是郑……伯父啊!”他故意学着郑长松讨好的语气,气得郑长松一下子就吹胡子瞪眼好不滑稽。      不过郑长松此刻根本不敢发作,努力压下心头不快,说道:“贤侄啊,伯父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商议。”      “哦?”安景阳不急不缓的坐下,端起茶杯开始细细品茶,半响问道:“伯父是不是来盖印的呀?无妨,既然我都已经答应了伯父的要求,君子言而有信,是不会轻易出尔反尔的。”      郑长松一听这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刚要开口说话,安景阳却瞥见阴影处站着的耿小,招手道:“有什么事?过来汇报。”      郑长松心中惶急,可这种情况之下哪有他的插嘴机会,只能又耐着性子等待。      耿小目不斜视:“少爷,白家那边好像出事了,秦小姐没有按时离开,而白公子急急忙忙去了城中,看样子是去请大夫。”      “谁病了?”安景阳语气凌然。      耿小的头埋得更低:“少爷放心,和秦小姐无关。”      安景阳这才恢复淡漠的样子,只要阿桑好好的,白家谁病了谁死了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倒是阿桑因为这事延缓了搬家之行,这样的话生病的人应该和她关系不错,应该是白云初无疑。      耿小试探着问:“少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少爷的人手还在那边观望,现在秦小姐暂时应该走不了,是不是要把人撤回来?      安景阳想了想,说:“把人叫回来,顺便让人去请郝大夫,备好马车我们去白家走一趟。”      耿小应声退下,郑长松急急忙忙开口:“贤侄,你不会是现在要出门吧?我们的事情还没商议好呐!”      安景阳挑眉浅笑:“还需要商议什么?等我取了印戳给伯父盖上,这最后的手续也就完事了,郑伯父不用担忧。”      平安昨天才被遣出府,一回家就被杨管家关在家中不能出家门一步,想必郑长松还不知道他的眼线已经被拔除,现在又一心想要和安景阳缓和关系,好让安景阳答应继续给他供货,自然是没发现任何不妥。      郑长松脑门上已经全是冷汗:“贤侄啊,伯父今天来不是来谈解约的事,而是……”他将心一横,腆着脸道:“而是想续约,而且还希望贤侄尽快给我发一批水果过去。”      安景阳怒气冲冲的站起身:“伯父这是什么意思!半月前你要解约,我看在大家合作多年的份上没为难什么,你提的要求我也尽量满足,如此大家才好聚好散。如今才几天不到,你又来跟我说要续约,你当我安家是卖白菜的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郑长松尴尬的笑起来:“贤侄啊,伯父这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虫害泛滥,四下的果园都受到的极大的损害,唯有安家的果园防范得当遭受的侵害最小,你也知道伯父的果脯口感好是因为水果新鲜,一旦果子有一点问题,那都是要砸招牌的事情啊!”说着便颤颤巍巍的拱手:“贤侄啊,看在伯父的面子上,你就帮伯父这一次吧,伯父答应你,只要你帮伯父度过这场难关,从今以后郑家和安家同为一体,誓死不断往来。”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安景阳这次愿意伸手,那郑家就和安家就永结秦晋之好,荣辱与共。      安景阳敛眉沉思,那样子似乎是有了几丝松动,郑长松见状再接再厉:“贤侄啊,我知道你还在气伯父之前的不义之举,但是我那也是被逼无奈的啊,都是你大伯安慕丁怂恿我那样做的啊!不过我除了默许之外,别的可都没参与过,说到底也只是想降低点价钱而已,毕竟你们安家的果子是方圆百里最贵的了。”      郑长松为了利诱安景阳,跟着便承诺道:“不过,若是这次贤侄能够答应不解约,而是续约的话,我愿意在原价的基础上再升一成,这样贤侄也就放心了不是?”      安景阳越听脸色越好,最后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郑长松正要得意,刚才那个小厮却又进来了,这次根本不用安景阳开口,他已经回话道:“少爷,马车准备好了,郝大夫正在车中候着。”      “嗯。”安景阳点点头,视线转向郑长松,淡淡道:“郑伯父,你说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但是现下我还有事,只能让伯父先行回去,等我办完要是再请伯父来府上继续商议。毕竟解约的手续都办得七七八八了,那最后一道就算没有,官府也不能奈我如何,所以伯父只要耐心等候,我一定会给伯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完,安景阳便不再看郑长松一眼,长袍一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安家。      郑长松激动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明明都已经说动安景阳了,怎么会又突然变卦了呢?      而且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想要利用官府向他施压,他手上拿着郑家之前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的凭据,郑家不会因此而讨得什么好处,反而会越发激化两家的关系,这样他再想续约就是难上加难。      郑长松一张脸白了又白,最后已然灰败不堪,灰溜溜的踱步出了安家大门,站在街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就只能继续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吗?      ……      安景阳带着郝大夫敲开了白家的大门,白家下人眼力不错一下子就将安景阳认了出来,又听说安景阳是特意带着大夫来帮忙的,立马就让了他进去。      安景阳心中嘿嘿直笑:“嘿嘿,管你们谁生病呢,反正他是来看他的阿桑的,带着大夫不过是让借口更充分一点而已。而且,赶紧治好人,这样阿桑才能尽快离开白家这样的是非之地。”      也不知道白云初的病到底是什么病,万一传染给他家阿桑怎么办。      “夫人,安家少爷到了。”晴儿在白夫人耳边低声说。      白云诺找来的林大夫正在聚精会神的给白云初看诊,白夫人听到这话眼中浮起讶然之色,问道:“白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府上?”目光不由看向了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秦桑:“让下人去说,今日府上不方便,请安公子改日再来。”      秦桑一双眼睛紧紧的望在白云初脸上,并没有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      晴儿犹豫道:“夫人,听说安少爷还带了一位大夫来,是镇上口碑最好的郝大夫。”      “当真?”白夫人也听说过这个郝大夫,不过白家人向来康健,很少有生病的,白云初除了心智有点紊乱之外身体也并无异样,林大夫又是用惯了的,所以一直并未有过换大夫的打算,但是如今的情况当然是多个大夫多份保障,于是她变了主意道:“请安少爷去前厅稍作片刻,让丫鬟奉茶好好伺候着。”      “是,夫人。”晴儿领了吩咐下去,白夫人又看向白云诺,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云诺,前院安家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你去接待接待。”      “安公子?”白云诺看了秦桑一眼,垂首应声:“好的,我这就去。”      秦桑感觉到身上猛然间投来无数的视线,沉下眼皮不去看任何一方,只余黑黑的眼球咕噜噜打着转…… ☆、戳破真相   秦桑心中不禁思量,安景阳这家伙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林大夫号脉号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又望闻问切了好一番,才沉着声道:“夫人,小姐的症状实在奇怪,高烧不退,可是身上却又无半点风寒之症,老朽不知这热为何而发,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对症下药。”      白夫人一脸惊慌:“林大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云初没有生病,却是无缘无故的发高烧么?”      白夫人玉手紧紧绞着手帕,可见她心中多么焦灼。      林大夫鞠躬,歉意道:“是老朽医术不精,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混账!”白老爷这个时候恰好走进房来,听见林大夫的话一下子就跳脚骂起来:“我白家养了你几十年,你就准备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我们?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某来,别怪我白某人不客气!”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一张脸更是不怒自威。      林大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张道:“老朽,老朽不敢说……”      “说!”白老爷不给他任何犹疑的机会,一声令下就让林大夫双腿不自然的开始打颤。      林大夫吓得冷汗直冒,却又不敢伸手去擦,只是战战兢兢的道:“老爷,小姐,小姐恐怕是得了什么怪病,老朽虽然诊不出来是什么病,但是这病恐怕就是小姐心智紊乱的根源所在。”      白云初好几次心智癫狂,都是他来诊的,当下便把两件事结合到一起说了。      他本来是不想说的,既没有查探出是什么病症,又没有医治的良方,说出来只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还不如把这个难题留给后来的大夫,这样他就算是医术不精,也不至于威胁到自个儿的小命。      如若不然,若他哪句话说得不对,白老爷一气之下杀了他怎么办?比起这个,砸招牌什么的简直是微不足道。      “怪病?”白老爷露出极为危险的笑容,但白夫人却已经因为林大夫的话瘫软在椅子上,无助的看着自家丈夫:“老爷,这可怎么办好?怎么会就生了怪病,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病把我们家云初折磨成这个样子?”      白老爷瞪着白夫人:“荒唐!就凭他三两句话你就信了?世上的大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诊不出来难道别人还诊不出来?”说着便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拿我的玉蝶去请大夫,务必把镇上有名的大夫全都给我请来!”      白夫人猛然想起一事,拉着白老爷的衣袖说:“老爷,刚才安家少爷来访,据说还带了镇上最好的大夫过来,要不,我们让那位大夫来看看如何?”      “哪位大夫?”白老爷沉着声问。      他对安景阳没什么印象,外界的传闻也不是那么好,往常他可以不介意,但是现在攸关他女儿的性命,便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白夫人急忙开口:“姓郝,人人都叫他郝大夫,妾身也是听过他的大名的。”      白老爷转身盯着林大夫,问道:“这位郝大夫你可认识?医术如何?”      林大夫躬身回答:“谈不上认识,但是这位大夫名声不小,老朽也有幸耳闻过几次,医术应当在老朽之上。”若是平时,他是绝不会涨他人之志而灭自己威风的,但是此刻不一样,他恨不得赶紧甩了手上的烫手山芋,自然也不会吝啬夸赞那所谓的郝大夫几句。      白老爷这才抛开疑虑,朝下人道:“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郝大夫请过来!”      随着郝大夫过来的,还有安景阳和白云诺,不过因为安景阳是男宾,被隔在了外室。      白云诺和安景阳都焦急的在外室等候消息,不过对安景阳来说,那若有似无的焦急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郝大夫恭敬着上前向白老爷白夫人行礼,却被白老爷挥挥手打断了:“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讲那些虚礼了,赶紧看病要紧。”      “诺。”郝大夫大步走上前去,手指搭白云初露在幔帐外的手腕上,细细的诊起了脉。      也是好半响,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郝大夫才转过身道:“老爷夫人,小姐这不是病,而是中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      “啊?”白夫人惊呼一声,秦桑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只听白夫人嘤嘤的开始哭起来:“嘤嘤……怎么会这样?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中毒了!该死的,到底是那个没心肝的要害我的孩子!”      白老爷的脚步也顿了一下:“郝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说着又忒了一眼林大夫,林大夫被对方狠戾的视线望得一阵心惊。      死了死了,连病和毒都分不清楚,他这个大夫以后还要不要做了!      郝大夫退了几步,离白云初的闺榻远了几步,才道:“白老爷,我们还是外边说话吧,白小姐现在需要静养,不宜有太多人打扰。”      事实上白云初还在发着高烧,混沌中确实觉得吵闹无比,眉头都皱得能够挂油壶了。      于是内室中的人一下子走了个精光,只留下秦桑和白夫人照看着白云初。      秦桑看着白云初通红的脸颊,试探着说:“白夫人,听说酒可以降温,是不是可以用白酒给云初擦拭一下身体,让她就这么烧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      白夫人颓败的眼眸闪了闪,看向晴儿:“去问问郝大夫,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倒不是她不信任秦桑,只是治病的事情还是咨询大夫比较靠谱,而且看秦小姐的样子,应该也不会介意她这么做。      秦桑暗松一口气,不仅不介意,反而很谢谢白夫人的考虑周到。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这个想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说了出来,这下心中还担忧,万一适得其反那不是害了云初?好在白夫人心细,这才没有出乱子。      晴儿很快便已经回来,轻声回道:“夫人,郝大夫说了,秦小姐的方法可以一试,就算没什么效果,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白夫人虚弱的笑了下:“那好,你去找一些白酒和棉絮来。”      屋内秦桑和白夫人忙着给白云初用白酒降温,白云初虽然昏迷着,但是滚烫的皮肤上传来丝丝凉气,顿时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白夫人见状,心中大喜:“好像有用,我们再多擦些。”      秦桑点头,又跟着白夫人一阵忙碌。      安景阳坐在外间,偶尔用眼角余光去看幔帐后的人影,不时的瞥见秦桑娇好的身影忙来忙去,心中愤愤,这时候郝大夫忽然停下话问道:“安少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白老爷和白云诺齐齐把目光探过来,安景阳瞬间回神:“没事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白云诺提醒道:“郝大夫说云初的血液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正是导致她高烧不退的源头,而且平时云初心绪不稳,也是因为有那东西作祟的原因。”      “心绪不稳?”安景阳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问道:“怎么回事?”      本来白云诺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妹妹的症状告诉给安景阳知道,但是又想到安景阳这个人虽然张扬,但是却没什么恶意,要不也不会特意带着郝大夫上门来了,见父亲的目光望过来,又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决定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妹妹的病得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家人都是束手无策,现在郝大夫医术高明,他们现下说出来也是向郝大夫坦诚的意思。      而且郝大夫本来就是安景阳带来的,如果他们白家有意避开安景阳,安景阳回去之后也可径直找郝大夫问个清楚,到时候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反而让两家人因为这个产生隔阂,反倒不妙。      想及这些,白云诺这才幽幽开口,把白云初和魏风华之间的龋齿说了,又提及不久之前白云初独自一人出府回来后的症状,以及之后每月都会发作的奇怪顽疾,一五一十,倒真无一丝隐瞒。      安景阳脑海里灵光一闪,和秦桑一样一下子就回想起当日白云初跳湖自尽前后的怪异,便下意识的道:“不瞒各位,安某其实月余之前见过白小姐,而且当时白小姐的情绪很低落,甚至想到了投湖自尽。还是秦小姐起了怜悯之心,把她从冰冷的湖水中捞了起来。”      白云初要是知道她存心隐瞒的事情被安景阳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一定会气死,而且绝对不会再为他在秦桑面前说一句好话。      话说,如果安景阳知道会损失这样好的一个媒人,还会毫不犹豫的把真相说出来吗?      但不管如何,安景阳的话宛如惊雷一样在白家轰然炸开。 ☆、情蛊   白老爷蹭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直直望在安景阳脸上,牙咬切齿的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还闹到要自杀,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解决不了,云初这丫头未免也太冲动了!”      白云诺还好些,仿佛某些事情已经是预料之中,看着白老爷道:“爹,恐怕还是因为魏公子,云初回来后和母亲说过,是因为魏公子和丫鬟拉扯,她才有些气愤,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丫鬟教唆了几句,心中不平,于是才弄成了后来的狼狈模样。”白云诺摇摇头:“云初故意抹去了跳湖这段,估计也是不想我们担心。”      郝大夫也跟着劝:“是啊,白老爷,姑娘家的名誉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白小姐跳湖这件事,想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除了是保护名誉,也是因为白云初不能再受刺激,尤其当初她为什么跳湖,这段记忆仿佛才是引起她心绪不平的关键,她身体中的毒只是引子。      白老爷自是知晓名誉的重要性,当下便把目光嚯一下移到林大夫身上,冷冷的问:“林大夫,今日你来白家可听到过什么?”      林大夫哆哆嗦嗦,颤着声音回:“老朽……老朽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如此甚好!”白老爷微笑起来,只是那笑未免有些渗人:“来人,送林大夫回去,赏十两黄金!”      林大夫一听,登时便扣头拜谢:“谢老爷赏赐!”      一边是被吓得哆嗦,一边又是开心得颤抖,林大夫的反应也未免太精彩了!      他当然乐颠得不行,来这一趟不仅甩掉了烫手山芋,还得了这么巨大的好处,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金饼,然后特意往他头上砸一样,爽得不能再爽。      白老爷磨着牙最后警告一句:“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是食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大夫磕头发誓,最后才屁颠屁颠的退了出去。      白老爷震慑了林大夫,这会儿又把视线转向了安景阳,不阴不阳的问了句:“安少爷,你既然说是秦小姐救了小女,那秦小姐必定是一早就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对不对?可她住在白家这么多天,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有提?”      安景阳露出一副‘你傻啊’的表情,笑道:“白老爷这还想不通吗?除了你宝贝女儿,阿桑能有什么必要瞒着?只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要告诉你们,因为说了不仅讨不了好,还会有人狗咬吕洞宾!”      可不是嘛,他前脚才把真话说出来,后脚人家就开始怀疑阿桑了,说不定还以为他们这是故意上门讨好处来的。      哼!谁稀罕!      白云诺见父亲的面孔瞬间就气得青白,赶忙灭火道:“爹,不用想也知道是妹妹不让秦小姐说的,妹妹脾气倔,肯定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她做了傻事。”      儿子这么一说,果然白老爷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说到底他不是气秦桑,而是气安景阳这种傲慢的态度。      白云诺想了想继续为秦桑辩白:“爹……秦小姐若是别有居心,也不会自己提出要离开安家,并且一听说妹妹病了,又毫不犹豫的留下来照顾,还想尽办法要帮妹妹祛热。”      他爹他了解,骨子里就是个暴脾气,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倔起来更是让人牙痒痒。      妹妹也就是随了父亲的性格,才这样胆大妄为。      若不是她对魏公子有了好奇,想方设法的要看看对方长啥样,又怎么会和魏公子走得这么近?然后泥足深陷不自知,最终被一点小事就伤了,还做下那样的傻事,好在没被外人知晓,万一传了出去,她这辈子就算想嫁魏公子,恐怕都不能了。      成婚之前妒忌心就如此之大,哪户人家还敢娶回家?      他们白家不会逼着女子嫁人,所以其实和魏家的婚事,一直都是妹妹属意的,但是后来却发生了这些事,妹妹的心思三天两头的变,着实让家中焦头烂额。      白老爷把儿子的话听了进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安景阳然后转头问郝大夫:“郝大夫,如今你看我闺女的病到底要怎么治才好?”      安景阳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咦,好对胃口!      郝大夫想了一会儿,沉思道:“老朽虽然看出来是毒,但是这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蛊毒。所以并不好解。”      “蛊毒?”白云诺惊呼:“怎么会有蛊毒?”      他博览群书,在医书中曾经看到过有关蛊毒的介绍,蛊毒有成千上万种,其养制手段阴毒。妹妹怎么会沾染上这种东西,白云诺百思不得其解。      白老爷也是一脸惊恐的表情:“那到底要怎么解?”      郝大夫在大厅之中来回踱步:“老朽对蛊毒并不精通,如果要确保万无一失,恐怕你们还要找一位专门研制这东西的人来看看。”      安景阳问道:“到哪儿去找专门研制蛊毒的人?”      郝大夫摇摇头:“老朽也不知道。”      “废话!”白老爷哐一下把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咚咚作响:“别跟我卖关子,到底能不能治,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郝大夫咬牙,沉声说:“据老朽所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下蛊之人,然后取他的血做引子,慢慢把蛊虫给引出来,这样白小姐的病才能痊愈。”      白云诺在书上也看到过类似的解毒办法,不禁问道:“那郝大夫,你知道我妹妹中的是什么蛊吗?只有对症下药,才能立竿见影吧。”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蛊毒都能如此解,有的蛊虫害怕蛇、蜈蚣和蝎子之类的毒物,所以也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郝大夫撸着胡须:“若是老朽没有诊错,应该是情蛊无疑。”      安景阳这下也不淡定了,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浮出水面:“情蛊?什么人会对白小姐下这种蛊?听起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玩闹。”      白云诺沉思片刻,黑着脸道:“我知道是谁了!没想到竟然是他,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白老爷疑惑不已:“谁啊?云诺你说的是谁?”      还没等白云诺回话,内屋的帘子被掀开,白夫人寒冰一样的语气蹦出一个名字:“魏风华!肯定是魏风华那个伪君子!”      屋外的人不知道,他们这边的谈话透过薄薄的布帘早就一字不差的传到了里面,而白夫人在里面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不停。      秦桑也没想到这里面的事情会这样复杂,当下也顾不得和白云初的承诺,不仅把白云初和她分享的心事说了,还把魏风华的劣迹也通通讲了个没底,白夫人听后气得牙齿打颤,刚好白云初的高热已经降下去不少,她便拉着秦桑准备来外间说个明白,哪想正好遇到白老爷问这话,便恨恨的说了出来。      白老爷却是被吓得不轻:“夫人,你如何这样说?魏家小子我们都是见过的,一表人才不说,还……”      “还什么!别再说那些话来恶心我!”白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夫人气呼呼的打断:“什么一表人才,什么长相非凡,通通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狠心用蛊毒折磨云初,还和府上丫鬟珠胎暗结,如果这样也叫良配,那我这个当娘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退婚,立马就去退婚,我真是一刻也不能等了!”白夫人叫嚷起来。      白云诺却一把攥住白夫人的手臂,阻止道:“娘,你先别激动啊!妹妹现在人事不省,我们还要找来魏风华的血才能救妹妹啊,如果你现在去退婚,他恼怒之下催动蛊毒发作,到时候妹妹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白老爷一撩胡子,瞪眼道:“抓人,找人把魏风华抓来,然后取了他的血救我女儿。为了救女儿,我就算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白夫人听到‘杀人放火’四个字,混沌的脑袋立马清醒了,攥住白老爷的手臂不放:“别,老爷,别做傻事。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云诺说得对,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      白云诺转身问郝大夫:“郝大夫,是不是只要想办法取了下蛊之人的血就行?”      郝大夫却摇了摇头,为难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血液不能冷,若是冷血恐怕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取血,当场引虫,而且下蛊之人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否者蛊虫也会激动。总而言之就是要下蛊之人心甘情愿解蛊,这样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本来以为很容易,只要想办法弄来魏风华的血就可以救人,却不想这么复杂。      要魏风华心甘情愿解蛊,若是他愿意,当初也就不会下这蛊了!      但如果魏风华下情蛊是因为在乎和白家的婚约,那……      秦桑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猝不及防   “能不能用骗的?”秦桑向白家人问过去:“我们这边先装作对蛊毒之事一无所知,然后尽快告知魏家就说云初病重,希望延后婚期,这样魏风华为了确认蛊毒的完好应该会想方设法来探望云初,也许我们就可以借此机会取血解毒。”      安景阳笑起来:“那为什么不是直接来场假成婚,趁魏风华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不是更好行事?”      “呵呵。”秦桑不去看安景阳,只是轻笑:“云初如今昏迷不醒,难道安公子以为魏风华是傻的吗?或者要采取这个方法也行,安公子可愿女扮男装代替云初出嫁?”      秦桑如此取笑安景阳,倒让满室的人都哭笑不得。      郝大夫说了,白云初现在之所以会高烧不退完全是因为蛊毒污染了血液,引发了炎症,这是身体排异的自然反应,处理得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情蛊最好尽早解了,否者一旦蛊虫发生异变,到时候反而会变得很麻烦。      白夫人一直不停的抹眼泪:“妾身真是不明白,白家和魏家关系一直很好,两家的孩子也是早早就定下了婚事,如果不是云诺的婚事在前面挡路,恐怕如今都已经换过庚帖,再不久云初就会嫁去魏家做新媳。”白夫人睁着红红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众人:“可魏风华为什么还做这样的事,用情蛊操纵云初,这怎么想都是多此一举,难道他还怕云初不愿意嫁他吗?”      白老爷捏紧了拳头:“如果我的女儿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他陪葬!”      “老爷,你就别再说傻话了!”白夫人嗔怒一声:“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我们的女儿,你倒是说说秦小姐的建议如何?”      郝大夫只负责看病,遇到这种问题便缩在墙角当起了木头,所以也没人会期待他能发表什么看法。      白老爷死死攥着手指,想了一会儿看向白云诺:“云诺,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白夫人觉得现在的情况真是急死人,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丈夫却还是没有一点主见,什么事都要问过儿子才能决定,简直是想把她气死的节奏。      白云诺眉间明显带着焦虑,看了安景阳和秦桑一眼,说道:“要想这么做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想先去探探魏凤华的口风,万一他事先查探到了什么,恐怕云初就真是难道一劫了。”想了想,他开口说:“不管魏风华这么做是什么目的,他这个人的品德都绝对有问题,抛开和丫鬟厮混的事情不说,云初对他乃是一心一意,他却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控制她,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妹妹就算此生不能再嫁人,也决计不能嫁给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为妻。”      “云诺兄此言精辟!”安景阳第一次附和白云诺的话:“虽然我和魏风华是旧识,但是从前也识人不清,被他蒙在鼓中,如今接二连三的发生这样的事,我才认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眼瞎。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给白小姐解毒,然后彻底戳穿此人的真面目,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继续被残害。”      安景阳说着话,视线却若有似无的向秦桑飘去,秦桑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而且从他的三言两语之中,竟然能够隐隐听出一些端瑞。      难道说安景阳其实早就知道了魏风华对她有意的事?或者说魏府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白老爷赞赏的看了眼安景阳,心里不禁觉得越看越顺眼,如此简单粗暴的小子,他是好些年没有遇到过了。      白云诺点点头,恳求的目光落在郝大夫身上:“郝大夫,在我和魏风华交涉的这几日里,我妹妹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压制住她身上的蛊毒,并且照料好她的身体,让我能有时间替她谋取解药。”      郝大夫拱手:“这是老朽的本分,白公子就算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放心吧。”      白夫人哭倒在白老爷身上:“云诺啊,如今为了你妹妹,辛苦你了。虽说是救你妹妹要紧,但是你也要顾好自己啊,万不可义气行事,实在不行就先回家和我们商量,知道了吗?”      白云诺点点头,白老爷便拉着白夫人站起身来,摆手道:“今日就先散了吧,麻烦郝大夫就先住在云初的隔壁,这样方便你随时查看她的脉象,至于夫人,你也哭累了,先回房去休息休息,晚一点再来照看云初。屋子里丫鬟婆子都是齐备的,你休息一会儿不碍事。”      被白老爷如此的劝,白夫人这才肯先回房休息一会会儿。      等白家两老走后,白云诺仿佛有意避开安景阳和秦桑一样,也是匆匆就走了,秦桑为了不影响白云初休息,便把安景阳叫到了花园中说话。      两个人坐在凉亭里,初秋的风还带着凉意,默默无话之下更显得冷沁。      安景阳赖皮的靠过去,和秦桑坐在同一条藤椅上,指尖轻轻的覆在秦桑的头发上:“冷吗?要不要我拿件披风过来?”      “好啊。”秦桑低着头说。      安景阳心中一喜,站起身便要去拿东西,却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安家,他不可能一伸手就能拿出想要的物件。      于是又尴尬的坐下来,侧着头看着秦桑的侧脸:“对不起,这里不太方便。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在安家,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就把你不喜欢的东西全都拿开,不管是东西还是人,只要你不喜欢,我们全部都不要。”      秦桑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安景阳:“我不喜欢你!”      “啊?”安景阳怔愣在当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用手蒙住了脸颊,咕哝着声音说:“那好,既然你最不喜欢的是我,那我就消失在你眼前好了。”说着便一扭身跑了。      等秦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只留下安景阳的一个残影。      不,不是吧?这样就走了?      秦桑满头黑线,不自觉的睁大水灵灵的眸子,像是被玩弄了一般。      独自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很无趣,就连已经冒出新芽的枝叶都吸引不了她的视线,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再去看看云初。      如果不是云初突然病倒,如今她都已经在她的小窝里了吧?      脚下一步步慢慢走着,刚要踏出凉亭,却猛的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塞入了怀中,紧接而来的是背上暖暖的触感。      安景阳不知从哪儿逮了一只兔子,二话不说直接就塞进了秦桑的怀里,趁着秦桑怔愣着的时候,又轻轻为她系上了一件雪狐绒的披风。      秦桑今日穿的恰巧是月牙白的对襟小衣,下身是玫红色的束胸长裙,无论是手中毛茸茸的雪白小兔,还是身上莹白的曳地长披风,都村得她整个人清艳脱俗,有一种晶莹的美感,安景阳扬着下巴看得痴笑起来。      秦桑低头去看抬着脑袋不停张望的小兔子,道:“你笑什么?不是说不方便吗,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安景阳只顾着乐,压根不打算告诉秦桑其实这些东西他早在来白家之前就备好了,只是现在才有机会拿出来而已。      刚才不过是逗一逗她罢了,谁知她却一点都不讶异,现在东西拿在了手里,也好像并无太多欣喜似的。      他怎么记得,以前的秦桑不是这个样子啊?      前一世他捣蛋的时候可以把她气得半死,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怎么流也流不完,等他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她又能对着他的后脑勺傻笑半天,可为什么如今的阿桑对什么都淡淡的,这种淡不是因为不了解而生出的淡漠,而是真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所以才显得这般的疏离。      安景阳的手慢慢的爬到兔子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阿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是因为徐敏之吗?”      秦桑撘在兔子背上的手顿了一下:“没有。”      “你说谎……”安景阳又倔起来:“我答应你,以后不再为难徐家好不好?条件是你跟我回去。”      秦桑敛下目光,躲开安景阳恳求的视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已经在外租了小院,等云初的事情一解决,我就会立马搬出白家。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也该是自立的时候了。”      安景阳本来沉郁的表情瞬间灿烂如霞:“这样啊,那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小院好不好?反正如今我对安家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有机会体验一把生活也是一个懒得的历练嘛。”      秦桑被安景阳缠出了恼意:“安景阳,你是故意的?能不能不要缠着我,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不行。”安景阳笑得明朗,回答也很干脆,趁着秦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阿桑,我好想你……”      “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只是看着你就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一点点都不会。” ☆、保护   又过了两天,白云诺成功的约见了魏风华,两个人定好在凤凰楼一叙。      按照白云诺的描述,似乎魏风华并没有生疑,白云诺去魏府拜访的时候,他还很热络的接待了他。      只不过相对的,白云诺根本不可能见着刘樱,压根连影子都没瞧见。      如果不是他信任秦桑,恐怕都会怀疑安景阳话中的真实性,但一个人说魏风华的不是可能有假,两个人说就不再是空穴来风,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他欣赏的女子。      白云诺一个人,连小厮也没有带,安安静静的在雅座中等待魏风华的到来。      一炷香之后,沉稳的步伐声在门口顿住,紧接着是叩叩的敲门声。      白云诺缓缓出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进来。”      魏风华一袭紫色长袍,衬得他面冠如玉,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翩翩公子的形象展露无遗,白云诺站起身,亲和的喊了句:“风华兄,你来得当真及时。”      话音刚落,一碟碟佳肴被跑堂端着鱼贯而入,鲜美可口的菜肴顿时摆满了整个桌面,魏风华露出友好的笑容,长袍一掀,与白云诺面对面的坐着,笑道:“云诺兄客气了,如此盛情款待,倒让风华我有点受宠若惊。”      白云诺挥手遣了布菜的人出去,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兄弟一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喜欢什么尽管吃,今儿我请客。”      “那风华就却之不恭了!”魏风华也当真是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只是与白云诺而言,再香甜的佳肴他如今吃起来都觉得味同嚼蜡,并且心肺俱苦,可带给他这痛苦的人却在他对面无比享受。      ……      郑长松这一天又去了安家,昨儿他就来了好几次,可是每一次看门的小厮都告诉他安景阳不在,他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他一定会因为焦虑而死翘翘,如今不管是守株待兔,还是亡羊补牢,他都要先抓住安景阳不可。      这边郑长松仿若一只将要被烤熟的蚂蚁,而安景阳却在白家为秦桑鞍前马后好不惬意。      “阿桑,喝水吗?”      秦桑摇摇头,把帕子在水中拘了把水,然后轻轻覆在白云初光洁的额头上。      “阿桑,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秦桑又摇头,察觉到帕子温度低了些,想要重新浸热,却被安景阳率先抢了过去,苦着脸埋怨:“阿桑,你又不是白家的丫鬟,对白云初这么好干什么?景阳生病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衣不解带的照顾。”      “安景阳?”秦桑轻轻的轻轻的喊了一声,安景阳撅了一下嘴只得把手中的帕子仍进热水中,然后亲自把帕子拧干递到秦桑的手上,殷勤的靠过去:“好嘛,我们家阿桑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过阿桑的小手这么光滑,这种粗重的活儿还是让我这皮糙肉厚的来做吧,嘻嘻。”      “咳咳。”白夫人迈着碎步走进屋子,却恰好听到安景阳那句‘我们家阿桑……’,然后,然后就下意识的咳嗽了两声。      秦桑起身行礼:“白夫人。”      “嗯。”白夫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向幔帐后脸色红润的女儿,舒了一口气道:“这两日多亏秦小姐在这里照看,要不云初恐怕……”擦了擦眼角,才继续讲:“也得谢谢安公子,要不是你找来郝大夫,我们家云初也许会遭受更大的折磨。”      安景阳面色一下子正经起来:“白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只是恰好凑上了而已。事实上我带郝大夫过来,也是想给秦小姐看看身子的,毕竟她身子弱。”说完话悄悄朝秦桑眨了下眼睛,调皮的样子在正经的表象下若隐若现。      本来是没这打算的,但是这几天阿桑照顾白云初照顾累了,连眼圈都有些黑了起来,他如果自己跟阿桑说要她看大夫,她肯定不会理他,所以只有通过白夫人的手来达成目的。      白夫人看了看秦桑的脸色,如安景阳想的那样歉意道:“秦小姐,真是难为你了,对云初这样好,等她醒来我一定让她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要不,趁现在郝大夫空闲,你让他给你把把脉,有病治病,没病养生。”      秦桑斜眼剜了剜安景阳,笑着回应:“也好,要不然等云初好了我却病了,这样她反而会歉疚。”      多会说话的孩子,既温婉又贤淑,白夫人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喜欢秦桑。      可转眼又看见安公子在秦桑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心中不免一阵气馁,眼底的亮光也熄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看着郝大夫给秦桑把脉。      眼前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身世也是同样的可怜,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两个孩子都护在她的羽翼之下,如同她护着她的两个子女一般。      可是……明显是不可能。      郝大夫调息诊了一会儿脉,然后露出了让人放心的笑容:“秦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多吃点营养的东西然后再补充补充睡眠便好。”      “嘤咛”一声,床上的人哧溜一下坐了起来。      白夫人哗啦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弹出好远,泪眼婆娑的便靠近了过去,嘴边喊着:“云初我的儿,你好点了吗?”      白云初睁着灵动的双眼,此刻那双大大的眸子里全是血丝:“娘,我怎么了?”      另一边,凤凰楼。      白云诺蹭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惊呼道:“这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魏风华却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嘴边的笑容带着几丝邪佞:“你若是不答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妹妹痛不欲生?”      他的话音才落,几里之外的白云初就猛的抱着脑袋嘶吼起来,并且毫不犹豫的就拿脑袋往床柱子上撞,吓的丫鬟翠竹赶忙迎身过去,硬生生用身体挡了这一下子。白云初的力道很重,翠竹被撞得身子一歪,眼睛里金星闪闪。      秦桑见状想要伸手去抱白云初,不让她继续自残,却不料被安景阳攥住了手腕,然后他怒瞪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动的婆子,那婆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上前拉住白云初,白夫人这才被解救出来。      白夫人吓得眼泪直掉:“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疯癫起来了?郝大夫你快来看看,我怎么觉得云初这次比起以前还要癫狂了!”      郝大夫急忙忙上前,也不管白云初踢蹬着腿,径直翻开她的眼皮还有嘴唇看,只见白云初的唇瓣已经被自己给咬得鲜血淋漓,而眼眶中全是红血丝,那样子看起来十分渗人。      郝大夫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冒出:“夫人,恐怕……恐怕是公子和下毒之人谈得不愉快,他这是一怒之下催动了情蛊啊!”      “什么?”白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凳上,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可怎么办?云初现在是这个样子,云诺又生死未卜,让我这个当娘的还怎么活!”      秦桑挣脱安景阳的手,跪倒在白夫人脚下:“白夫人,你先别着急,要不先找个人去凤凰楼看看白少爷的情况?也许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说不一定。”      “对,对……”白夫人的眼睛稍微恢复一丝清明,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来人哪,快来人哪……”      喊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下人前来帮忙,本来后院的人就少,今天白云诺出去和魏风华交涉,大概有一半的人都被派去了前院等消息,如今又哪来的人临时应急?      翠竹又被白云初撞得晕乎乎的,这下也是自顾不暇。      安景阳看着秦桑焦急的面色,叹了一口气,拉住白夫人仓皇乱窜的身子,自告奋勇道:“白夫人,让我去吧,我知道白公子去的哪家酒楼,而且我的马车就在外面,这样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夫人慌不择路,连一贯的从容都抛之脑后:“如此麻烦安公子了,以后定当拜谢。”      安景阳当着众人的面,又嘱咐了秦桑好几句,大多是不要太过激动,要理智行事云云等话,然后才让下人驱车往凤凰楼赶。      耿小依旧在车厢中汇报:“少爷,今天郑老板又去安家了,今儿比昨天更夸张,就算小厮说了少爷不在,他也不肯走了。甚至还坐在了安家的门槛上,说一定要等到少爷回去为止。”      安景阳嗤笑一声:“那就让他等吧,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耿小站了一会,见少爷没有别的吩咐,正要闪身离开,却又听见少爷冰冰冷冷的道:“去魏家把刘樱带到凤凰楼来,在楼下等我的消息。”      安景阳莫名有种预感,魏风华这次的目的非同寻常,他必须早作准备,要不然心中会不安,很不安…… ☆、揭露   马车全速前进,天空中翻滚的云霭黑压压一片,阴沉得可怕。      安景阳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凤凰楼,向店小二询问过白云诺的房间后,举步上了二楼。      他来到门前,抬手刚要敲门,就听见屋中的人怒声道:“卑鄙!如果你打算用我妹妹的生死来威胁我,让我因此去游说秦小姐嫁给你,那我不是变成了和你一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所以,你休想!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的!而且秦小姐只是暂住在白家,就算白家人开口,她也没什么义务要为白家人献身,你的如意算盘一定会落空!”      跟着是魏风华飘忽却坚定的声音:“是吗?”他转动着手上玉瓷的酒杯,明亮的眼眸定在白云诺的脸上,和他的眼睛遥遥对视:“原以为秦小姐住在白家这么多时日,你们应当很了解她才是,没想到却这么肤浅。”      白云诺抖了抖眉毛:“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魏风华像是被白云诺的反应给逗笑了,眼神流转着看向了门扉,掀唇道:“安公子还不准备现身吗?”      白云诺讶异的朝着门前看去,安景阳不紧不慢的推开门,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怎么来了?”他朝安景阳问过去。      “这还用问?”魏风华用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眼白云诺,然后垂下眼睛看着没有一丝波纹的茶水:“肯定是因为阁下妹妹的病情忽然加重,然后把白家一堆废物弄得束手无策,所以才让安公子来打探情况吧?”说着定睛望住安景阳:“安公子,我猜得对是不对?”      从他得话中不难听出,魏风华似乎对白家有股莫名的敌意。      “你变了!”安景阳不答反道:“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说上一世安景阳对魏风华是无感和漠然,那这一世俨然已经变成了失望和无解,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人都和记忆中的重叠不到一起了?      阿桑是这样,现在的魏风华更是离谱,难道是他重生的方式不对?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魏风华嗤笑的声音拉回了安景阳的思绪,他看着魏风华慢慢踱步走向自己,然后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魏风华眼中看到的是唇红齿白的安景阳,他眼底的纯真和清澈刺痛了他的眼,他阴沉的开口:“能不能请你别总拿这种不谙世事的目光看人?同样是母亲早亡被父亲一人拉扯长大,为什么你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而我却被随意的丢弃在一边?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去安家,看到安伯父对你的溺宠,我都羡慕得不得了,但是我爹除了能给我锦衣玉食就再没别的,往往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都已经是奢侈。为什么我心心念念的东西拼死都得不到,而你却能轻易就获得?”      魏风华说着话,脸上毫无表情,但眼底却暗藏着深深的阴霾。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说他一直嫉妒安景阳,疯狂的嫉妒着他那些伸手可得的关爱。      这种嫉妒甚至已经深入骨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嫉妒就变成了毁灭一切的执拗。      安景阳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但是很快恢复正常:“这又怎样?难道这就是你不折手段的理由吗?你只看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可你看到过我失去的种种吗?你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说羡慕他得到的关爱比他多?      如果是这样,那上一世他被伯父赶出家门,最后孤零零一个人熬了一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他是否看得很解气?      安景阳原本的不解顿时豁然开朗,像魏风华这样的人早就疯魔了,他的理智已经不存在了,活着只是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执念。      魏风华敛去眼底的疯癫,转头看着白云诺,突然换了话题问:“你们是不是都很好奇,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白云初下手,说到底她即将变成我的妻子,我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不是吗?”      白云诺听他提到自己妹妹,脸上不仅毫无愧疚之色,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卑劣,牙齿都咬紧了:“因为你已经疯了!疯子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他这才终于看明白,魏风华因为从小缺乏关爱,成长的过程中心智发生了畸变,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平常那个温文尔雅的魏风华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偏偏所有人都被他的假象给蒙蔽了,如果不是云初的事情被揭发出来,还不知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到何时。      魏风华听了白云诺的回答,不怒反笑,癫狂不已:“哈哈哈……白公子,你会不会天真过头了?”转眼便换成一副阴郁的面孔:“我告诉你,我变成这样不为别的,就是你们白家害我变成这样的!”      “你胡说什么?”几个字从白云诺的嘴中磨出来。      他心智不全,爹不疼娘不爱和白家有什么关系,简直血口喷人!      “哈哈,你不记得了吗?也对,这话我应该亲自去问你爹才是!看看他老人家是不是也和你一样问心无愧!”魏风华轻描淡写的道。      可他越是不说,白云诺心中就越是像火烧一样难受,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秘辛?      白云诺跨前几步跃到魏风华面前,怒看着他的脸道:“有什么话请直说,吞吞吐吐的不是男子汉所为。”      “你确定你要听?既然这样可别怪我残忍!”魏风华目光悠的阴鸷起来:“不知道白公子对你母亲的表姐印象几何?”      “表姨妈?”白云诺收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问我表姨妈作甚?表姨妈早些年已经过世了。”      “过世?可笑!”魏风华嘲讽道:“所谓的过世不过是你爹娘为了粉饰太平,然后给你们兄妹编造的谎言而已。事实上林婉玲根本就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嫁给了我爹。”      白云诺张着嘴巴,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言语。      而魏风华还在说:“你想的没错,林婉玲就是我的母亲。所以,仔细算算,其实我们还是表兄弟呢。”      “什么?”白云诺不敢置信的惊呼:“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只要我亲自去和你爹娘对峙,一切的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我给你妹妹下毒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爹娘也尝尝至亲被人虐待的滋味,至于秦小姐……”魏风华的神智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猛然转头将视线锁住安景阳:“安景阳,你若是想怪就怪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这么在意她,我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把她占为己有,呵呵,我就是要抢走一切属于你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安景阳对白家的过往没有丝毫兴趣,本来只是做个旁观者,但是魏风华显然不想让他太过轻松,一句话就轻易的引来他的注意。      安景阳徐徐一笑,对魏风华的威胁表现得不痛不痒:“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么?除非你也在阿桑身上动了手脚,要不然你没有这个机会。不过……”顿了下,安景阳挑衅道:“据我所知,阿桑身上好得很,你注定是不会得逞的。”      若是有什么,此前郝大夫为她把脉得时候就能察觉一二。      “是吗?”魏风华笑得痴狂:“我想我根本不需要对秦小姐做什么,只要我握着白云初的命脉,秦小姐就会心甘情愿的任我摆布你信不信?”      “不信!”安景阳毫不犹豫的开口,若是往常他也许还会犹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阿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硬要他说出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但是他就觉得阿桑绝不会任人揉搓,所以他能斩钉截铁的告诉魏风华,他不信!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魏风华饶有兴致的看着安景阳:“如果秦小姐愿意为了救白云初而嫁给我,你就在我面前自裁如何?”      “好!”安景阳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把一旁的白云诺急得团团转:“安公子,你这未免也答应得太草率了!”      安景阳朝着白云诺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我相信阿桑。”跟着便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对魏风华道:“魏公子,不是要去对峙吗?我相信白公子并不介意立马起程。”      白云诺随声附和:“魏公子请吧!”      他也很想知道表姨妈的事情到底是这么回事?还有魏风华是不是和他们家沾亲带故,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表姨妈不和白家往来,反而魏风华会对白家有这样深的成见。      魏风华说是要爹娘也尝尝亲人被虐待的滋味,难道说爹娘曾经虐待过表姨妈,或者是对表姨妈的至亲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而魏风华想的是,这件事,终于到了可以揭开的时候了!      只要一想想白家人痛苦挣扎的样子,他的心情就莫名的兴奋,哈哈…… ☆、陈年旧事   白家内院,白云初闹腾够了,这才刚刚昏睡过去。      她不要命的折腾,身上的衣衫早就汗湿透了,翠竹也被她撞伤了腰,但还是拼着一口气给她换了衣服,然后歪在一旁等候差遣。      白夫人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疯癫累得瘫软在一旁,看见翠竹这番尽心尽力,嘴边责怪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在生病这件事上,翠竹没有尽到丫鬟的职责,连小姐生病与否都不知的丫鬟,白府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她?      可是,刚才翠竹为了云初拼死拼活她也是看在眼中的。      秦桑把白夫人的犹豫看在眼底,适时的劝解道:“白夫人,翠竹确实有错,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翠竹是一心为云初的,夫人想必也看在眼中,秦桑不懂内宅的事情,但是也知道将功补过的道理,夫人不如就让翠竹随时伺候云初左右,云初现在的样子,也不好再派别的丫鬟来照顾,您说呢?”      白夫人看了看憔悴的女儿,一脸心疼,点点头看向秦桑:“秦小姐说得也有道理。”转头再和翠竹说话得时候语气就变得凌厉了许多:“翠竹,听到秦小姐说的了吗?云初的病时好时坏,你必须时时刻刻守候在她身边,若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我为你是问!”      翠竹险险逃过一劫,感激涕零道:“谢夫人不怪之恩,翠竹定会眼都不眨的看着小姐,盼望小姐能够快点好起来。”      白夫人的面色这才松开了些,精神一放松,顿时就觉得嗓子有些痒,捏起帕子捂住嘴角,细细碎碎的咳嗽了起来。      看来是吓得不轻,也累坏了。      秦桑还想劝白夫人先去休息会儿,晴儿便已经踏进门来,小声的在白夫人身侧说:“夫人,前院来人说……”嘴边的话似乎是不好说出来的样子。      白夫人接着咳了两声,不耐烦的问:“说什么?”      “说,说魏公子求见夫人!”晴儿说完话飞快的低下头去,等待着自家夫人的暴怒。      白夫人果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的咳嗽个不停:“你……你说什么?他,他怎么还有脸过来?”      秦桑提醒白夫人道:“白夫人,也许是白公子把人骗来了也说不定呢?”      照她们之前的计划,就是要把魏风华引来白府,然后想方设法取他的血为白云初解蛊毒。      白夫人恍然大悟,但是还是有些疑惑:“如果是云诺成功把人引来了,为什么还会求见于我,应该是迫不及待来看云初才是啊?”      秦桑在这点上也有点想不通,但是如今也没有的别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她道:“既然他要见夫人,夫人就大大方方去见就是,如果不去反而会让他觉察出不对,这样不是弄巧成拙吗?”      俩人都不知道,其实魏风华早就戳穿了窗户纸,现下过来不过是想找白夫人和白老爷对质而已。      等白夫人来到前厅,才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连自家老爷也是正襟危坐在首座上。      她走进厅中,一边往上座行去,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全都在这里?”      魏风华在也就算了,怎么连安公子也陪坐在一旁,云诺也一声不吭的呆坐在一边。      安景阳似乎看懂了白夫人的眼神中的意思,站起身道:“白夫人,抱歉在下没能完成嘱托。魏公子这次过来是另有要事,如果夫人能够把他说的事解决清楚,想必魏公子也会信守承诺,还夫人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      他不是白家人,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诡谲,只能尽力为白云初争取,也是为了给秦桑一个交代。      “我?”白夫人这下更是讶异了,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什么事是跟我有关的吗?”跟着语气就变得凛冽:“魏公子,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动如此大的干戈,我一个好好的闺女,被你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了,休想走出白家的大门!”      白老爷也是一拍桌子,横眉怒目的道:“魏小子,枉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爱惜,没想到你是这样阴险毒辣的小人!”      “阴险毒辣?”魏风华脸上的笑意顿时泛滥开来,那样子说不出的猖狂:“没想到还能在白夫人和白老爷口中听到这个词,还真是让我意外啊!那我倒是也反问两位一句,两位可还记得林婉玲?”      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的响彻屋子中每个角落。      白夫人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怎么会知道婉玲?”      魏风华掀袍站起身,面对面的看着白夫人,脸上没有一丝晚辈该有的敬重,只是质问:“白夫人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告诉我,记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白夫人悄悄看了眼白老爷,白老爷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魏风华的话:“记得,婉玲我怎么会忘记,不仅是我的闺中密友,更是我表姐。”      眼神悠的朝着魏风华射过去:“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和婉玲是什么关系?”      “白夫人倒也不算笨!”魏风华笑着拍了下手掌,毫不退却的迎上白夫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道:“白夫人现在想知道了吗?但是我偏不说!”      魏风华现在的样子不仅疯癫,还有些幼稚、任性,果然病的不轻。      “混账!”白老爷阴沉的脸几乎能滴出水来:“你这是晚辈该有的态度吗?黄口小儿,你若是再这样,休怪我向你爹讲明一切。”      白廉和魏青的关系一直都还过得去,偶尔一起下下棋喝喝酒,两个大老爷们经常也会相谈甚欢,但是白廉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他看好的女婿竟然是这样的品性,他甚至开始怀疑魏青和他交往密切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伯父还是别费那个力气了,我爹向来不管我,这些事他老人家就算听说,大概也会眼都不眨一下。”魏风华的语气轻飘飘的,但却带着让人心酸的苦楚,只是他很快便将这种同情顷刻粉碎:“你们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林婉玲是我的亲生母亲。”      座位上的白家两老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魏风华已经接着投下惊雷:“所以我爹早就知道我娘和你们白家的关系,但却从来都没有戳破过,你们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魏风华的偏执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把所有人都当做了目标,包跨他爹魏青。      他恨他爹的冷漠无情,恨她娘的软弱无能,恨安景阳的纯真无害,恨白家兄妹的天真豪放,恨这世间的所有人。      因为他觉得他们都拥有太多,而那些恰恰都是他没有的,不仅没有,甚至遥不可及。      白老爷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怒气冲冠而起:“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你爹还是你,都是有目的的接近白家是吗?”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危险的气息萦绕在上面。      魏风华却恍若不觉,仍旧笑得肆虐:“如若不然,伯父以为呢?”      白夫人的手帕没抓稳,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茫然的支起眼睑:“什么目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间,安景阳、秦桑甚至白云诺,都像是陌生人一样听着他们的对话,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能凭借只言片语去揣测事情的原委,着实费脑子。      魏风华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凳上,玩弄着自己的衣摆:“两位贵人多忘事,我娘是怎么离开白家的,难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魏风华恼怒的瞪着白家二老,脑海中闪现出母亲离世前告诉他的一切。      母亲闺名林婉玲,和韦心如是亲表姐,而韦心如就是如今的白夫人。十多年前她们还未出阁的时候就约定了,不管谁先出嫁都要牢记彼此之间的友谊,时不时的就要聚上一聚,因此韦心如嫁过来白家没多久,就喊了林婉玲过来相聚。      当时韦心如的丈夫白廉恰逢喜事,考中了举人,母亲也为白夫人高兴,可就在白家大宴宾客的那天晚上,母亲因为头疼去了花园吹风,白廉一时高兴喝得酩酊大醉,便错把母亲当成了白夫人,硬是破了母亲的身子。      这件事韦心如并不知情,母亲出于耻辱也一直没说,更是处处躲着白廉,直到后来母亲的月事没来,韦心如这才发现事情不对,逼问之下母亲这才说出真相。      但是白廉这个伪君子根本不承认,还拿醉酒当挡箭牌,韦心如更是假惺惺,和白廉大吵了一打架之后,提出要把母亲抬给白廉做贵妾。      哼!什么贵妾!在贵的妾也只是妾室而已,就算母亲身后的林家没有韦家风光,也不该只是得个妾的名分!      可是母亲迫于无奈,肚子里面又有了白廉的骨肉,只得委身于他。然而白廉竟然为了所为的名声,为了他的官运,死都不肯立马纳妾。母亲听到消息后伤心欲绝,身体每况愈下,缠绵病榻数月有余,最终孩子也没能保住。      就算这样,母亲也没有责怪韦心如一句,更没有和他抢丈夫,只是安安心心的缩在一角过她自己的生活。      可白家依旧没有善待母亲,下人欺凌母亲,长辈不待见母亲,母亲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最终母亲绝望了,有了轻生之意。      就在母亲偷偷逃出府,准备自尽的时候遇到了父亲,然后被父亲带回了家,当时的父亲只是一个小生意人,家中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魏家也就勉强答应了迎娶母亲进门,母亲从此隐姓埋名,一句也没有提过白家。      直到临死之前,才向他和父亲坦白了一切,而本来疼爱他的父亲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不闻不问,随他自生自灭。那时候他才五岁,只有五岁而已。      所以,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怪,他要为母亲报仇,要为自己报仇,要让白家的人生不如死。 ☆、欺骗   魏风华一字一句的把林婉玲对她说的种种全都倒腾在白家人面前,又哭又笑的表情别提多渗人,末了还颤声质问白老爷:“白廉,你敢说你问心无愧,敢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母亲?”      白廉抬起眼,接触到魏风华憎恨、不屑和狂乱的眼神,浑身的力气就像一下子被抽光了般,頽力的往椅背上靠去,往日意气风华的样貌顿时苍老了许多。      多少年了,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翻了出来。      他此生唯一做错的便是这件事,为此他丢掉了功名,又毁了儿子的前程,如今更是连女儿也被殃及。      人当真是不能行差踏错一点点,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魏小子……”      “别叫我!”魏风华抵触的打断白老爷的呼唤。      白老爷浑浊的双眼渐渐湿润,白云诺紧紧的捏着拳头,半响看向座上的白夫人,问道:“母亲,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母亲和父亲是这样的人!”      “云诺,好儿子。”此刻白夫人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泪眼朦胧的站起身,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别害怕,儿子。母亲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你表姨妈这是有意歪曲事实真相,以为我们白家亏欠她就要承受这样的污蔑吗?不!我们不会!该我们承担的我们不会推脱,不该我们承受的我们也绝不妥协!”      “你什么意思?”魏风华的脸越来越阴沉。      “哈哈,什么意思?”白夫人轻笑一声,用怜悯的眼神觑着魏风华:“我不得不得告诉你,你母亲告诉你的一切,其中只有三分是真。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婉玲就算到死,也还是不甘心。”      “你胡说!”魏风华阴鸷的眼狠狠盯着白夫人:“明明是你憎恨我母亲,嫉妒她获得了你丈夫的宠爱,所以才用尽了手段打压她,最终终于成功的把她赶出了白家,还欺骗所有人说我母亲已死,你就是个无耻的毒妇!”      “魏风华!”白云诺听魏风华说话越来越放肆,忍不住怒喝道:“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不管怎么说我娘都是你长辈!”      “我没有这样的长辈!我魏风华姓魏不姓白!”魏风华冷冷道。      安景阳端起杯子啜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继续听故事。      秦桑微敛着眼睛,蝶翅般纤密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景致,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安景阳偷偷的,小心翼翼的从桌子下面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秦桑着才抬起眼来,明媚的视线中跳跃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光辉,安景阳搓了搓手,一副不甘寂寞的样子。      秦桑斜了他一眼,意思是这种时候应该乖乖的,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安景阳顿时耸拉下脑袋,一副不情不愿的小媳妇表情。      两个人的小动作做得不动声色,白家人痛心疾首的继续讲述林婉玲的故事,仿佛要把当初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过往全都翻出来,就为了要给魏风华一个真相,更是为了不让白云诺误会,否者他不定还以为真的是白家亏欠了林婉玲和魏风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安景阳也越来越坐不住了。      好在白夫人和魏风华的对质接近尾声,用白夫人的话概括来说就是:      林婉玲压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她好心请她来白家做客,林婉玲见到白家富庶,她丈夫又是镇上头一个考上举人的才子,便暗自起了攀附之心,趁着她丈夫大醉的时候勾引他。      他丈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林婉玲有了苟且,而林婉玲一开始的时候藏着掖着不说,根本就是以为白廉是在想法子给她名分,左等右等没等来的时候林婉玲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求白家给她一个交代。      她有什么办法,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情同手足的表姐,何况肚子里的还是白家的骨肉,无奈之下答应抬她做贵妾。      可是她没想到啊,林婉玲看中的不是贵妾的头衔,而是平妻。      但是那个节骨眼上,白廉是最需要低调行事的人,开年就要去考春闺的人了,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娶平妻,那不是白白招人诟病吗?      所以不管是平妻还是贵妾,这件事就被搁浅了下来,她当时确实因此高兴了好几日,可又那一刻不是派人细心照料着林婉玲?奈何林婉玲花花肠子太多,为了博得白家长辈的同情,竟然不惜长跪雪中,最后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给作没了,这又能怪谁?      恰巧林婉玲滑台没多久,她便查出有了身孕,白廉高兴得不得了,也就淡忘了林婉玲的存在。      然而林婉玲不肯善罢甘休,几次三番的要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一次更是把她弄得差点小产,还是大夫拼死拼活抢救才幸免于难,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当时督考的监考官知道了,白廉的当官梦因此葬送,一辈子就挂着一个空举人的头衔。      林婉玲也深知白家已经容不下她,所以才卷铺盖跑路了。      如此,林婉玲还觉得她害白家不够吗?躲躲藏藏十几年,最后还不放弃的在自己儿子耳边嚼舌根,是想看到白家彻底败落她才能含笑九泉吗?      如若是这样,她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所以,这下你该知道真相了把?”白夫人冷哼一声,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热度。      魏风华血红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球几乎都要瞪出来,那样子说不出的吓人,半响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指着白夫人的鼻子道:“我不信!口说无凭我不信!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不是……”      白云诺毫不示弱的伸手拍掉魏风华指着白夫人的手,冷然道:“我娘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不过白家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负责,你有句话说得很对,你姓魏不姓白,你的任何事情都和我们白家无关,麻烦你即刻交出我妹妹身上蛊毒的解药,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哈哈哈哈……”魏风华笑得猖狂:“既然没关系,你妹妹得死活又关我什么事?什么蛊毒,我才不知道蛊毒是什么东西!”      “你……”白云诺顿时没招,不着痕迹的看了安景阳一眼。      安景阳接到白云诺望过来的视线,瞬间明白他打算做什么。      趁着魏风华心智紊乱的时候动手,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很多,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样是不是能做到万无一失,魏风华的心智已经完全魔障了,想让他心甘情愿的解毒,还不如直接让白云初去死来得容易。      安景阳给白云诺投去一个赞成的眼神,并且用眼神示意他让他先拖着魏风华一会儿,然后他自己悄悄咪咪的退出了厅堂。      秦桑早就发现安景阳和白云诺之间的暗潮涌动,不过为了不让魏风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没有亲自追出去,而是悄悄让露儿前去打探。      安景阳前脚才踏出门外,露儿就跟了上来,他便故意歪到一旁的角落,问道:“是阿桑让你出来的?”      露儿点点头,低着眼不敢和安景阳对视。      好像只要被他的眼睛接触到,任何事情都会无所遁形一样。      “你待会儿回去跟阿桑说,让她不要担心我,白云初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想了想,安景阳又道:“你暂时先不要暴露出自己,和耿小接触的时候小心些,要是阿桑发现了什么端瑞,我就为你是问,知道了吗?”      露儿的头埋得更低了,然后小鸡啄米般的点了无数下,安景阳这才满意的迈着步子离开。      露儿拍拍胸口返回厅堂,悄声在秦桑耳边把安景阳的话说了,自动略去那些威胁她的话不提,随后便静悄悄的立在一旁。      魏风华执拗的还在和白家人理论,怒发冲冠的样子看起来离彻底疯魔已经不远。      没一会儿安景阳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女人。      秦桑的眼帘轻轻掀开,才发现走在安景阳身后的是刘樱,刘樱此刻的脸色非常不好,似乎是惊吓过度。      待看到魏风华后,她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可是魏风华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眼,猛然间的一个转身,强劲的力道把她一下子掀倒在了地上。      刘樱捂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魏风华,艰难的道:“我的肚子……好痛!”      魏风华双目血红,压根像是没看见脚下的人一样,眼神无焦距的四处乱看,忽然发现了坐在一旁的秦桑。      秦桑面无表情的与魏风华对视,清冷的眸子中倒映出魏风华狼狈的样子,而魏风华从那双柔和的、诱人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窘迫,心中一痛,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朝着秦桑的方向走近…… ☆、蛰伏(捉虫)   魏风华踉跄着,跌跌撞撞走过来,伸手便要来拉秦桑的手腕,不巧被安景阳挡住,冷冽的语气不含一丝感情:“别动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你不让我动,我偏要动!”魏风华神色一凛,面目几近扭曲,似乎安景阳越是在意,他就越是要和他作对,强硬的动作施展出来,拼命的要去掰开安景阳的身子,安景阳却一动不动宛如泰山,噙着警告道:“魏风华,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今天如果你胆敢打阿桑的主意,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们将变成彻彻底底的敌人,你难道就真的想这样?”      不得不说安景阳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他问出这番话是因为他太仁慈,但是回答他的不是魏风华的妥协,而是眼前的人不顾一切的挑衅。      魏风华用尽全身力气去撞击安景阳的身体,企图把秦桑从他的保护下揪出来。      安景阳坚实的胸膛这一刻比任何铜墙铁壁都来得牢固,无论魏风华怎样冲撞,他都不移动分毫,尽管胸口传来巨痛,但是依然不能阻挡他要保护阿桑的心。      他揪住一个空隙给白云诺递了个眼神,随之反手擒住了魏风华的手,白云诺这时候冲过来,两个人合力将魏风华制止住。      恰在此时,刘樱竟然反应迅速的朝着他们飞奔过来,猛一下抱住魏风华的腰际,死死的圈住不松手,嘴边哭嚷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们……你们要对我家少爷干什么!”      她凶狠的瞪着安景阳和白云诺,宛如一只护犊的母狮子。      虽然安景阳和白云诺都对刘樱没什么好感,但终归她还是个女人,两个人都自诩是君子,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下手?      这么一犹豫间,魏风华就挣脱了他们的钳制,并且刘樱还双手撑开以身子挡在了魏风华的面前,他们顿时失去了再次抓住魏风华的机会。      两个人眼睁睁看着魏风华僵硬的转过身体,刘樱下意识的便以为他认出了她,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哪晓得下一秒这笑便硬生生僵在嘴边,魏风华毫不留情的抬起脚狠狠的揣在刘樱的肚子上,随后便是刘樱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尖叫的声音。      随着“啊!!!”一声长长的尖叫声落入众人耳中,刘樱的裙摆上慢慢渗出血渍,一滴滴鲜血在她的裙摆间绽放出耀眼夺目的花朵。      一直传说刘樱怀了魏风华的孩子,秦桑本来还不是很相信,但是如今这个状况,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看样子刘樱确实是有了身孕,只是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魏风华那一脚踢得实在是太重,连她在一旁看着都不禁心头微沉。      秦桑的眼神暗了暗,虽然有些同情,但是还是没有朝刘樱伸出手。      还是白夫人率先回过神,吩咐翠竹把刘樱扶起来,这时候安景阳和白云诺对视一眼,跟着一起扑向魏风华,魏风华嗜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死命的挣扎起来,好在最终还是被白云诺一击击在后脖颈上,最后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白夫人看着晕倒在自己手边的刘樱,以及被儿子拖曳着昏迷不醒的魏风华,皱了皱眉问:“现在要怎么办?”迷茫的眼睛里全是哀愁:“我的老天呀,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魏风华被敲晕后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那般癫狂,沉睡的样子让人压根相像不出他刚才疯狂的举动,与之相反的是刘樱此刻的神色,双目紧闭着十分的不安,抖动着的眼皮也显示出她此时此刻所遭受的痛苦。      骨肉分离,一定是痛到极致的那种痛楚。      秦桑瞄了一眼不愿再看,便说:“白夫人,趁着这时候魏风华昏迷,我们赶紧去找郝大夫让他取血为云初解毒吧?至于魏公子的丫鬟,您也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大人的过错不该由孩子来承受。”      白夫人也赞同秦桑的决定,便把刘樱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晴儿照看,然后跟着秦桑和白云诺去了白云初的闺房,安景阳如往常一样等在外间,郝大夫战战兢兢的用刀子划开魏风华的手腕,轻轻松松取到了一碗魏风华的热血。      白老爷这时也焦急的等在一边,不时的拿眼睛去看魏风华,为了以防万一,魏风华现在就躺在一旁的榻上,免得解毒过程中他忽然醒过来,一个不对就会要了白云初的命。      白老爷之所以关注魏风华,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他内心对林婉玲有着深深的歉疚。虽然妻子把林婉玲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但是他心底明白,今生的愧疚是怎么样也消磨不了的。      如果不是他酒后乱性,又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失去她最珍贵的贞洁?      如果没有发生那晚的事情,林婉玲不会怀孕,那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甚至,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魏风华这样一个人,带着满身的怨气和怒火,比那燎原的野火还要具有破坏性。      他深深的希望,他的女儿可以好起来,这样他才有借口放了魏风华。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白廉的祷告,白云初的蛊毒解得很顺利,当郝大夫用刀子划破她的手腕,并且端着魏风华的血液靠拢之后,一只小小的虫子便从白云初的血管里钻了出来,黑黑的一小条,但是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蛊虫被引出来之后,白云初的脸色立马就恢复了红润,紧皱的眉头也顷刻间舒展开来,但是由于这些时日她不眠不休的哭闹、发疯,身子亏损得厉害,恐怕要将养几天才能下得了床。      现下也因为疲劳过度,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大概是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好了些,晴儿才敢小声的汇报:“夫人,那边林大夫说,那位姑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知道了。”白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在白云初的面上,挥挥手说:“既然保不住了,那就让大夫好好清理干净就是。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理就好了,犯得着因为这个还来打扰我和秦小姐吗?”      白夫人抬起头,十分不耐的朝着晴儿看去。      “奴婢知错!”晴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辩解半句,不过白夫人现下大概是没心思怪她,疲惫的开口:“起来吧,该做什么事自己想好了就去办,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这些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晴儿不敢说什么,只恭恭敬敬道了一句是便匆匆离开。      白夫人的话再明白不过,若是晴儿在这样莽撞不知进退,就会随便给她找个人家配了,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希望她能怎么重用她?      白云诺适时出声,打断了秦桑的暗自揣测:“爹,现在妹妹的蛊毒已经解了,我们应该怎么处理魏风华还有她那个丫鬟?”      白老爷眉头紧皱,显然也在为这件事费神,半响才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就让我带着魏风华去魏府吧,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将白家和魏家的婚事退了再回来。”      白云诺不以为然,反问道:“依爹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追究了?”      言语中只说要退婚,并没有打算将魏风华交给官府,也不知道他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老爷于心不忍,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开口:“云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已经对不起她娘了,就不要再赶尽杀绝了可好?”      白家父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商量着要怎么样处理掉魏风华这个祸患,秦桑和白夫人一个站在床边,一个歪在床沿上盯着白云初的动静,谁都没有察觉,小榻上的魏风华轻轻睁开了眼睛,视线瞄了眼屋子中的众人又缓缓闭上…… ☆、甜蜜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安景阳在外间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内室传来一阵阵说话声,他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不是因为白云初的病,也不是因为魏风华的疯癫,而是他想着,只要这边的事情靠一段落,阿桑就会离开白家,他可不愿意让他的阿桑和别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行。      这么想着,安景阳起身走近了内室的帘子,轻轻咳了一声问道:“白夫人白老爷,白小姐的毒解得如何了?”      里间的人这才回神,没想到他们竟然全都忽略了安景阳的存在,难为他在外面等这么久,着实是个耐心十足的孩子。      白家夫妇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秦桑在,安景阳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白云初,更别谈在白府上逗留这么多时间。      白老爷看了眼白云诺,意思是魏风华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谈,白云诺心中尽管愤愤,但是面上却并没表现得太多,颔首答应下来,白老爷这才扬声说:“安公子不必多礼,进来吧!小女还是靠着安公子和秦小姐才有幸抢回一命,既是恩公,就没那么多虚礼可言。”      安景阳心中惦念着秦桑,掀帘便踏了进去。此刻所有人都围着白云初,站的站坐的坐,郝大夫垂首站在角落里,他便笑着问:“郝大夫,白小姐如何了?是否已经痊愈?”      郝大夫眯着眼笑:“回安少爷,除了身体略微虚弱,别的已无大碍。”      “嗯,很好。”安景阳点点头,目光含笑凝着秦桑:“这样的话,大家也就不必再担心了,白老爷白夫人也可腾出手去做自己的事,恰好景阳家中也还有要事需要我去处理,景阳这就先行一步如何?”      白家对安家的事情也算了解一二,听安景阳一副家主的口气,不仅不觉得奇怪,反而直叹安景阳的不容易。      白夫人转过身来,哀愁的面上渐渐露出笑容:“安少爷太客气了,因为云初的事情,白家麻烦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哪还能耽搁安少爷的大事?”      安景阳掠过秦桑的目光慢慢灼热:“如果白夫人想谢的话,我是真有一件事想求白夫人。”      秦桑下意识的就觉得安景阳又要开始搞怪了!      “什么事?”      “麻烦白夫人让秦小姐送送我吧!”安景阳挑眉说。      “这个……”白夫人朝着秦桑看过去,不是她不想答应,而是她并没有那个权力,秦小姐只是借住在府上,又是云初的恩人,哪是她能随便指使的。可是安景阳也清楚着一点,又为什么要她来做这个事?      白夫人心中疑惑不已。      安景阳却是一副气定闲神的模样,仿佛料定了秦桑跑不掉似的。      白夫人看着秦桑,面上写着为难和无奈。幔帐后的白云初睡得极为香甜,仿佛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一般。      这样,白夫人的话就更是难以出口。      她哪有什么立场请秦小姐做事,可是安景阳的人情也不能不还……      “秦小姐。”白夫人的声音没有什么底气:“如果你不介意,能否代替云初送送安公子?我,我……算是当娘的求求你了!”      秦桑抿了抿唇瓣:“白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被秦桑这一问,白家父子顿时反应过来,白夫人这话中的含义意味不明。      白老爷抬起眼睛问过去:“夫人,你的意思是……”      白云诺整个心脏咚咚直跳,然后听见白夫人道:“老爷,秦小姐和安公子帮了白家这么多忙,安公子家大业大我们回报不了什么,不如就把秦小姐收为义女,老爷意下如何?”      啪嗒一声,白云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瞬间碎了!      “夫人这个提议不错。”白老爷无奈的斜了一眼儿子。      “那,秦小姐你可愿意吗?”白夫人温和的询问秦桑的意见:“这样你就可以和云初成为堂堂正正的姐妹,白家也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那样关照,况且日后有关你婚事什么的,也可由白家为你操办。”      她说道这儿,眼光若有似乎的朝安景阳看过去,然后果然看到安景阳的嘴角悄悄的翘了起来。      他想要的是不是这个?      秦小姐孤苦无依,前段时间因为安家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她的声誉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看安景阳的模样,似乎对秦小姐执念颇深,大有生生世世不放手的架势,既然这样,她何不送个顺水人情?      有了白家在这里面当和事老,那些长舌妇人也不至于太过猖狂。      更何况,如果安景阳有迎娶秦小姐的打算,怎么也该给秦小姐一个合适的名分,若不然以未亡人的身份再嫁,岂不是要被唾弃死?      而白家就可以给秦小姐这样的身份,给她一个高贵而清白的出生,把所有人的不屑都逼回肚子里。      白夫人觉得自己一定猜准了安景阳的心思,焦虑的心情立马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老神在在的看着安景阳。      秦桑嘴角一弯,笑得十分腼腆。      “秦桑受不起夫人这样的爱戴。”她开口说。      白夫人没急着答话,只注视着安景阳,想听听他是什么意思。      安景阳思索一了一瞬,只道:“白夫人要不要收秦小姐做义女,恐怕还要和秦小姐慢慢商议,至于我,现在是真的不得不走了,秦小姐想好了要送我了吗?”      听安景阳这么说,白夫人亲热的拉起秦桑的手,热络道:“乖女儿,你就不要推辞为娘的好心了吧?去,帮你妹妹送一下安公子。”      秦桑被白夫人热情的期待的眼神望着,一时不好拒绝,便轻点了一下头,起身准备和安景阳一起出门。      安景阳奸计得逞,心中正是得意的时候,眼看着秦桑规规矩矩的朝他走来,他的嘴角是越翘越高。      笨阿桑,让你好心,让你只顾着别人不顾着我,偏偏我就要借着别人来敲诈你,哼哼。      秦桑徐徐迈动着步子,娇好的身躯缓缓从魏风华睡着的躺椅边擦身而过,然而就在这时,魏风华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手中握着一个发簪便向秦桑的脖子刺过来。      安景阳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白夫人白老爷以及白云诺张大了嘴巴,心中惊叫着‘秦小姐小心!’可是嘴巴却没法喊出声来。      危急时刻,安景阳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去帮助秦桑,不仅如此,魏风华诡谲的目光望过来,竟然还对着他幽幽一笑。      那笑,简直挑衅到了极点。      太恶心了,那家伙太恶心了,居然想要毁了阿桑,得不到的就算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而且他还是魏风华从小嫉恨的人,魏风华说过要让他一无所有。      安景阳脑海里闪过魏风华当时说那话的表情,疯狂且带着强烈的毁灭意味,让他心中惊愕的同时身子不由自主的倾过去,没有任何的防护和躲避,就这么直直的撞在魏风华的手上,任那尖锐的发簪刺入自己的后背。      身前,是秦桑错愕的脸。      这是第二次,她不管不顾的喊他的名字:“安景阳,你疯了吗!”      白老爷和白云诺趁着混乱起身把魏风华钳制住,白云诺甚至忍不住在他耳边吼:“你个混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毁了我妹妹还不够,还要拉着秦小姐陪葬才肯罢休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个怀了你孩子的丫鬟,已经被你打得小产了?”      魏风华嘴角流着鲜血,愣愣的转过神来,一字一句道:“小产?哈哈,小产关我什么事,那孩子又不是我的!”      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让在意刘樱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魏风华的了,大家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魏风华太狠了,已经到了泯灭良知的地步,而且介于他太过危险,白老爷索性让下人直接把他捆了拖下去,等他寻好时间再带他会魏家兴师问罪。      秦桑把安景阳抱在怀里,安景阳仰头看着秦桑气绝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阿桑你别这样子,只是扎到了背部而已,擦点药就会没事的。”      “你这是何苦?世界上哪有你这么傻的人?”秦桑想笑,可是一滴泪却忍不住滑下来脸颊。      安景阳抬手把秦桑脸上的泪水轻轻擦去,露出这辈子最为灿烂的笑容,缓缓说道:“如果知道被扎一扎就能换来阿桑的怜惜,那我愿意每天都被扎那么一次,就算变成了马蜂窝也无怨无悔。”      秦桑搂着安景阳脑袋的手颤抖了下,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等听到他“嗷嗷”的痛叫声这才作罢,转过头喊道:“郝大夫,你还愣着干什么,给他看伤啊?”跟着又低头训斥安景阳:“还不起来?你准备在我怀里躺多久?”      安景阳悻悻的爬起来,脑补道:“一辈子。” ☆、交心   安景阳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是肩胛骨的位置被扎了一个小洞而已。      不过因为这样,倒是因祸得福,阿桑看在他身上有伤的面上终于答应送他回家了。这还是阿桑离开安家之后,他们第一次毫无芥蒂的聚在一起。      马车徐徐的朝着安家行驶,秦桑和安景阳两个人静静的坐在车里。      安景阳歪着脑袋打量着秦桑,一点一点的慢慢挪动着屁股往秦桑的位置靠,秦桑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怎么了?伤得太轻了是不是?”      移动着的人一脸讨好的笑:“怎么可能轻?那么尖那么长扎进去,现在都还疼得慌呢。”      “既然疼就安分的坐着,动来动去的干什么?”      “阿桑……”安景阳成功的抱住秦桑的手臂,摇晃着说:“不要这么凶嘛!”      “我哪里凶你了?”秦桑转过脸来,嘴边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自己不在家好好待着,天天往别人家跑像什么样子?杨管家怎么也由着你这样胡来?”      见秦桑没有推开自己,安景阳心中更是开心,就连秦桑提到了杨管家,也不觉有异,笑呵呵的说:“杨管家被我遣走了。”      “为什么?”秦桑脸上的神色郑重了些,没想到她不在这些日子安家竟然发生了大事,就连管家都被处罚了,这件事就一定不小,便柔和的问起来:“是不是杨管家犯了什么错?杨管家是安家的老人了,就算犯错也要看是什么错,不能一竿子把人打死呀?”      安景阳挪了挪位置,轻轻把头靠在秦桑的肩膀上,缓缓说道:“阿桑,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好孤单。”      秦桑的身子因为这句话轻颤了一下,小声的“嗯”了一声。      她感受到安景阳在她肩膀上慢慢放松身体,似乎还闭上了眼睛,跟着是安景阳沉静如水的声音传进耳中:“不是杨管家犯错,是杨管家的儿子平安。平安背着我和郑长松勾结,暗地里陷害安家,还有那些鸡鸣狗盗的小动作,我为了保住安家的产业不得不连杨管家也处罚了,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      “杨管家是你爹看重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阿桑,你不知道。”安景阳忽然抬起了脑袋,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进秦桑的眼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其他人我一概不信。”      秦桑的眼睛闪了闪,没有避开,直视着安景阳问:“为什么只信我?”      其实她知道答案。      上一世安景阳那样折磨她,虐待她,她都没有做过一丝对安景阳不好的事,所以安景阳在重生以后,就使劲浑身解数的缠着她,中间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安景阳似乎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安顿好她,但是最后失败了。      因为她也不再是前世的自己,经历过那些伤痛过后,潜意识并不想接受安景阳这样的赎罪方式。      安景阳被秦桑这样疑惑的目光望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坦诚吗?可是会不会被她当做妖怪?      时间在两个人的互相对视中一点一滴溜走,秦桑这次显得很有耐心,因为他不知道安景阳会怎么说,是隐瞒还是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安景阳的嘴巴张了张,有什么话就要从里面呼之欲出。      恰在此时,拉车的马匹嘶鸣了一声停了下来,帘子外响起下人的惊呼声:“少爷,你可回来了!”      秦桑的视线因此别了开去,安景阳的话也就憋回了肚子里,撩开帘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下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坐在门槛上望穿秋水的郑长松就“呼”一下窜了起来,跑到安景阳跟前哭丧着说:“贤侄,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可让伯父好等!”      “原来是伯父来了府上?”安景阳装作对郑长松的事一无所知,伸手要去扶秦桑下车,秦桑避开手腕,微笑着说:“你肩膀受伤了,我自己可以。”      虽然安景阳的话没说出口,她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说话,就分辨不出是不是谎言,这样看来不说也蛮好。      郑长松心中着急,可看见车上下来一个娉婷的女子,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她下车,无意识的把目光投过去,却别安景阳警告的看了一眼,他想着这次来是因为生意的事有求于安景阳,这才憋屈的把视线移开,让开空间等这两人进府。      郑长松随后跟上去,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住了。      郑长松张大口要训斥,然而安景阳已经在秦桑身后头也没转的道:“让郑老板进来。”下人这才放行。      下人上前请郑长松去前厅等候,郑长松已经等了一整天这才终于见到安景阳,本不欲再等,可是看安景阳那毫无商量余地的面色,只得忍着心下的焦急先去了前厅。      安景阳和秦桑进入后院,秦桑顿住脚步说:“都已经送你回来,我这就应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安景阳走出一步排开手,把秦桑拦在身前,着急道:“白家也不是你的家,说起来你在安家呆的时日也不少,为什么不能在这边住下来?”      秦桑不说话,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安景阳没招,干脆咬了咬牙,下决心道:“你要是肯留下来,我就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是吗?”秦桑挑了下眉毛,笑道:“可是我现在忽然不想知道了怎么办?”      “不要啊,就一个晚上好不好?”安景阳撒娇起来。      秦桑看了眼前厅的方向,目光带着犹疑:“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处理吗?郑老板似乎等了你很久……”      “不管他!”安景阳飞快的接道:“只要阿桑你肯留下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秦桑点了点头。      安景阳顿时高兴起来,嘴角咧开,一个标准的微笑绽放在唇边,露出里面整洁的牙齿。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望了一会儿,安景阳想吩咐下人去白家把露儿叫回来,被秦桑拒绝了,说是她不在,留露儿在那边照料云初也好,免得叫过来明天也要一起回去。      安景阳听完这句话后,欢喜的神情顿时焉下去不少。      原来阿桑不是要长住安家,只是应了他的要求呆一个晚上而已。      不过,就算这样,也够他高兴了不是?      这么一想,安景阳的情绪便又好了起来,招呼着下人忙忙碌碌,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准备晚饭的准备晚饭。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书房边上,秦桑看了眼紧闭的门扉,轻声道:“去吧,郑老板还在前院等你,你把重要的事情先办完,我在书房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安景阳面上有着犹豫,可是郑长松的事情确实要赶紧解决不可,尤其魏风华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送回了魏家,一旦他得到自由,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时候会成为威胁,这个谁都不知道。      安景阳觉得自己不得不先做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秦桑哪怕一分一毫。      “去吧,我会等你。”秦桑又催了一遍。      安景阳释然的笑起来,既然他家阿桑说了会等他,就一定会等他的,阿桑从来不骗人。      安景阳放心的转过身子,往前走出了几步,可就在秦桑以为他会这么远去的时候,他又飞快的跑了回来,一把将秦桑紧紧的抱在怀里,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阴霾:“阿桑,有你真好。”      两个人的热度交织着,秦桑瞅见四下的丫鬟婆子渐渐朝这边望过来,就要抬手去推安景阳,然而安景阳却早一步放开了秦桑,乐呵呵的转身跑了,留下秦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书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案边的花瓶中又多了好多画卷。      秦桑自从上次在这里看到安景阳画了她前世的画卷之后,忽然对安景阳的书房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新鲜感,当下便走过去一卷一卷的展开来看,无一例外的,竟然全是她的画像。      生气的,微笑的,无奈的,皱眉的,思索的,仿佛作画之人要将她平生的所有表情都画出来,一幅幅连在一起甚至就能看出一个活生生的她。      秦桑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坐下来一幅幅的细看起来。      ……      “贤侄,你就答应伯父好不好?不需要太多,就再卖几百斤水果给我就好,等我度过这个难关,一定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郑长松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安景阳却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      就在郑长松还想继续游说的时候,安景阳掀开的眼皮道:“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郑老板要为我做一件事。”      若不是阿桑在后院等着,哪能让你这么爽快。      “什么事?”      “出钱买下安家全部的果园。” ☆、释怀   “这是为何?”郑长松一时之间又惊又喜,追问道:“贤侄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郑长松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似乎不肯相信安景阳在这样好的时机下舍得卖掉安家的基业,不说这基业是安慕园穷极一生打下来的,就光凭现在几乎所有的果园都遭受到了虫害的侵袭,而安家却安然无恙,如此巨大的商机就摆在眼前,可安景阳却在此刻告诉他,他要卖掉所有的果园,这不是忽悠人是什么?      安景阳理解郑长松的想法,不过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摊了摊手说:“我没必要骗你,如今只要有人能出得起钱,我自然就愿意卖。”      郑长松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安景阳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懂安景阳的真正想法,如今听安景阳这么一说,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一股无名的野火在他心中燃烧起来,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想要一举夺得第一商号的名称,这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契机。      郑长松搓了搓手,一脸为难的道:“贤侄你看,伯父我刚刚生意受创,哪里还会有钱买你的果园?”      他这话倒也没撒谎,但也算不上坦诚。      安景阳岂能不知道郑长松心里那些小九九,不过就是觉得他一介小儿好唬弄,但是他还真就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他慢吞吞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郑老板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来人,送客!”      见安景阳这样不给面子,郑长松赶忙摆手:“别啊,贤侄。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啊。”      安景阳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好商量的,要想我安家和郑家继续合作,郑老板就要拿出诚意才是,郑老板好歹想清楚,只要你出钱买了果园,以后便可以自产自销,完全不必再受制于我,这难道不是您老人家一直以来的期望?”      安景阳说着话,嘴角渐渐浮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这让郑长松心中格外的难堪。      他嗫喏了下嘴唇,最终还是笑意盈盈的回道:“贤侄哪里话,伯父又岂是那样阴险狡诈之辈。”      要不是看在水果的面上,他真想冲安景阳挥拳头,可现下安景阳拿捏着他的命脉,他除了低头没有任何办法。      “呵呵,不过贤侄的话倒是在理,但是伯父又岂知贤侄这话是不是当真的,别等我凑齐了钱过来,贤侄却说不卖了,那我岂不是白忙活?”      安景阳看过去,表情一丝不苟:“郑老板似乎没得选择,要么凑齐钱来和我商议,要么这就走出安家,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郑长松心中冷哼数声,最后问道:“希望贤侄说话算话,说吧,开价多少?”      这人脸皮也是够厚的,一口一个贤侄的叫得亲切,完全不顾安景阳对他的冷淡。      “五万两。”安景阳掷地有声的说。      郑长松一听这个数字,张大的嘴巴几乎合不拢,可是转眼一看安景阳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硬着一句还价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过他不还价,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这个价钱也不是不可接受,至少安景阳这个程度还算不上狮子大开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数字恰好是他此时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      亏损了一半财产之后,郑长松比谁都要想咸鱼翻身,况且如今不只是咸鱼翻身那么简单,只要融合了安家的一半产业,他甚至能够一举跃上商业龙头宝座,这如何能让他不动心?      一个人一旦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就会忽略很多东西。      那些让他致命的细节。      ……      “少爷,秦小姐在书房。”      远远瞧见安景阳朝着这边走过来,碧儿连忙上前蹲身汇报。      “好,你下去吧。”安景阳甚至没有给她一个余光。      碧儿心中恼怒,但是不敢在安景阳面前表露出分毫,只能尽力遏制住那快要喷薄而出的妒火,深深的望了眼秦桑的方向然后退了下去。      凭什么,那女人没有回来的时候少爷还让她端茶递水,如今她一回来,她就要避得远远的。哼,都是那女人太贱,用媚术勾引少爷。      一定是这样!      碧儿一直以为自己能成为安景阳的通房丫鬟,可是安景阳一天天大起来,却一直没有要收了她的意思,本来秦桑带着露儿离开安家之后,她还曾暗地里欢喜过好久,心想又少了两个和她抢少爷的人了。      可是没想到秦桑一回来,她就连安景阳的一片衣角也看不见了。      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往往是最可怕的。      ……      安景阳修长的身影立在廊下,抬手准备敲门,然而书房之中已经传来温和的声音:“进来吧,不用敲门了。”      秦桑抬眼望过去,安景阳的手从半空中放下,跟着是门扉的开合声,然后她便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背光站着,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留下几个斑驳的光点,明明看不清容貌,却不小心勾勒出他如画般的面容。      “阿桑?”他缱绻的声线轻轻叫了她的名字,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比阳光还耀眼的微笑,缓缓朝着她走去。      秦桑撑在书案上的手慢慢握紧,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渐渐朝她走来。      “怎么了?”安景阳步行至秦桑面前,如今他已经长到可以和她平视的高度,才发现以往他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其实这样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的看出她此刻的局促,他伸了伸手,指尖抚过她颊边的碎发,他突然的动作让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往后退出去半步。      “安景阳……”她低头呢喃。      “阿桑,我在。”安景阳逼上前去,准备去拉她的手。      “你先别过来。”秦桑咬了下牙齿,移开视线指着桌面上被她摊开的一幅幅肖像画,口气带着质问:“那些都是你画的吗?如果是,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对那些服饰场景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我?”      秦桑这是明知故问,这样的戏弄能让她心中的怨怼得到一丝宣泄。      安景阳前世把她害成那样,如今也应该让他尝尝苦头。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只见安景阳的视线缓缓移到画像上,可是那张俊秀的容颜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反而笑起来,长手捡起那些或唯美或清丽的笔墨,朝着她扬了扬,说道:“阿桑原来是对这个好奇吗?想要听解释?”      鬼使神差的,秦桑竟然乖乖的点了下头。      “嗯,那阿桑过来好不好?”安景阳笑得魅惑:“阿桑如果走到我跟前,我就一字不落的讲给你听,如何?”      秦桑眨了眨眼,不肯动。      安景阳也不着急,眉目舒展开来,耐心的等待着。      似乎料定了她会听话。      秦桑卷翘的睫毛闪了下,最后敛目走过去,低眉顺目的站到安景阳面前。      她倒是想听听,他要如何把一切都说出来。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是一轻,转瞬之间她就躺在了安景阳的怀抱里,想要挣脱,却被他按住了手脚:“阿桑别乱动,这样我才能给你讲故事听。”      秦桑瞪起眼:“你现在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安景阳翘起嘴角,摸了下秦桑光洁的额头:“才一会儿不见,阿桑就变漂亮了许多。”      “你……”秦桑作势要去掐他的脸颊,可惜手还没伸过去就立马被握住,然后是安景阳清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细细密密的,让她一时忘了动作:“从前,有一个很不听话的孩子,亲娘早死,被爹爹含辛茹苦养大。那孩子十二岁的时候,亲爹一病不起,孩子的大伯决定找个美丽的姑娘给他爹冲喜,那孩子不懂冲喜的含义是什么,只听大人说那样可以治好他爹的病,于是便答应了,从此天天等着冲喜的到来……”      安景阳缓慢的说着自己的故事,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滑过,变成他嘴中听不出情绪的只言片语,这个故事很长,他也说得很慢,直到说完,才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泪如雨下。      他抱紧了秦桑,软下声音问:“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讲的故事不好听?”      秦桑本来是带着戏谑的心态想要作弄下安景阳的,却没想他就这样毫无芥蒂的把一切都讲了出来,虽然不是直接说的,但是他所讲的故事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别说她这个知晓一切的人。听他用淡漠的语气娓娓道来前世的种种,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好难过,一个没忍住就掉了眼泪。      “没事没事。”秦桑慌忙的擦着眼角:“都怪你说的故事太悲伤了,害我沉浸在故事中一时没醒过来。安景阳,你说,你要怎么赔给我这么多眼泪?”      没听这个故事之前,她心中还责怪着他,可是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她忽然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尤其是听到安景阳被赶出家门直到饿死那段,就算有再多的埋怨,也从此烟消云散吧。 ☆、小乞丐   等到白云初的身体彻底康复的时候,春天已经悄然来临,万物开始复苏,抬眼便是绿油油的一片。      秦桑始终没有答应白夫人要成为她的干女儿,并以此为借口辞别了白家,真正的搬了出来。      而今日,就是秦桑搬家的日子。      近来安景阳和秦桑之间已经摒弃前嫌,如今秦桑搬家,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安景阳的插手?若不是秦桑死活不答应住回安府,安景阳恐怕还会闹出更大的响动来。他那个人,任性妄为的,谁能管得住。      这不,安景阳的马车和白家的马车僵持在了一起。      白家这边,白夫人为了感谢秦桑,特意让白云诺准备好了车驾送别,而安景阳也是早早的就乘着马车到了白府门前,脸上的表情比进自家大门还要随意。      他掀开车帘,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阿桑,来,让我送你。”      “秦小姐,还是我送你吧。”白云诺立在不远处同样说道。      说来也怪,魏风华自从被白老爷送回去之后,竟然出人意料的安分起来,这些日子极少出现在人前,白云初的婚事也退得干脆,倒让人忽然间不明白魏风华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魏老爷把魏风华关起来了?      至于刘樱,孩子是肯定没保住的,又被魏老爷知道她肚子里的血脉根本不是魏风华的,想必如今的生活不会好过到那里去。      只是这两个人突然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让人心里若有似乎的总觉得一阵阵不安。      秦桑和白云初相视一笑,打趣道:“云初你看,都老大不小的两个人了,竟然还像孩子一样。”      白云初病愈之后,性格明显沉郁了很多,感觉到秦桑这是在故意逗她开心,便莞尔一笑,说道:“可不是么,哥哥往常是那样淡然的人,如今也跟孩子似的,巴巴的和别人抢东西。”      这话的意味就很明显了,秦桑笑而不语。      安景阳听不下去,长腿一伸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秦桑面前,嘴角的笑意如同孩童一样纯真:“你们这是用话埋汰谁呢?”      “谁捡了话说就是埋汰谁。”白云初笑着说。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搬过去之后还得整理整理呢。”秦桑轻轻拍了拍白云初的手背,然后看向白云诺:“有安公子送我,就不麻烦白公子了,还请白公子代我向家父家母道谢。”      “如此,秦小姐慢走。”白云诺挥挥手也算干脆。      不是他的东西,就算强求也没有用。      更何况时间还长着,秦小姐和安公子之间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秦桑和安景阳两个人跨上马车,她对上安景阳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脸上花了吗?”      “没有,好得很。”安景阳嬉皮笑脸的靠过来,挽着秦桑的手臂:“阿桑,现在这个样子我好欢喜。”      “欢喜什么?”秦桑抽出自己的手:“等我安顿好自己,你也就好好的回你自己家去,不要老在我面前晃。”      “那怎么行?”安景阳挺直了脊背,一脸正经:“你可以不答应我的请求,但是却不能限制我的行动,如今你一个人搬出来,我必定每天都要来报到一次,要不然我怎么能放心?”      无论他怎么劝,阿桑就是不愿意和他一起住在安家。      秦桑斜了一眼安景阳:“脸皮厚。”      “哈哈。”安景阳被骂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越发恬不知耻:“在我们家阿桑面前,我就算没有脸皮也无所谓。”      “贵人,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两个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马车却被人拦住,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来。      秦桑抬起眼睛:“怎么回事?”      安景阳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耿小,出什么事了?”      “少爷,有个乞丐拦车要钱。”耿小一直都是安景阳的心腹,安景阳出来约会心仪的女子又怎么能少得了他的望风。      “给他点碎银两,我们继续往前走。”安景阳道。      “少爷,不好了,小乞丐晕倒了。”耿小刚要给钱,就发下乞丐倒在了自己脚下。      安景阳因为曾经有过做乞丐的记忆,甚至可以说那段记忆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存在,痛过哭过累过最后暴尸街头,导致他心中对乞丐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结。      “阿桑,我出去看看。”安景阳沉下脸对秦桑说。      秦桑点点头,表情透着温和。      帘子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安景阳和耿小两个人把晕倒的乞丐扶起来搁在了车板上。      小乞丐不大,看身高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身形消瘦,露在外面的手臂皮包骨头,肯定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      安景阳心中顿时泛起几丝怜悯,当初的他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只是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施舍他,直到他绝望的死去。      想到这里,安景阳伸手过去,耿小想要阻止他,但是被安景阳推开,径直撩开小乞丐脸上湿漉漉黏在一起的长发。      等蓬头垢面的乱发拨开之后,安景阳不禁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      耿小的眼眸也深了,问道:“少爷,现在要怎么办?”      晕倒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桑的前小夫君,徐敏之。      安景阳本不想管,大不了就是塞给徐敏之一些银子,然后让他自生自灭。因为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徐敏之再出现在秦桑面前,可是瞬间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秦桑因为他惩罚徐敏之而好久没有理他的事情。      如今徐敏之落到这样的田地,他若是不管不问当什么都没看见过,某一天秦桑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怪他?      安景阳还在思考对策,秦桑就已经掀开了帘子,然后看到了了无生气倒在一边的徐敏之。      安景阳的眼神望过去,可怜兮兮的说:“阿桑,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桑看了眼地上的人,开口道:“不怪你,我相信和你没关系。”清澈的眼眸眨了眨,还是下了决定:“既然都遇上了,就把他一起带上车吧。”      安景阳想说不行,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很难真正的违逆秦桑的意思。      就算心中一点都不待见徐敏之,也不想对他的阿桑说一个不字。      他不喜欢徐敏之,除了因为徐敏之和秦桑青梅竹马十几年,还因为徐敏之曾经咬牙切齿的说他恨秦桑,说不会原谅她。      把这样的一个人带回家,岂不是就是把一个巨大的风险摆在身边。      ……      马车绕过城中心,很快在另一条街道停下来。      露儿昨日便已经提前来了这处小院打理,听见马车的声音赶忙迎出门来,叫道:“少爷,秦小姐你们来了。”      “嗯。”安景阳点点头,然后看向躺在马车坐位上的徐敏之。      一张清秀的脸颊此刻已经花得看不出轮廓,睫毛颤动着,仿佛很不舒服的模样。      秦桑的眉头因此纠结在一起,安景阳不忍,吩咐道:“耿小,把他背下去找个客房安置起来。”跟着又转头和露儿说:“先把他整理整理干净,再找件合适的衣服给他换上。”      耿小和露儿应声而去,可是秦桑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安景阳的内心有一丝吃味,抿着唇说:“阿桑,别难过了,他只是太饿了所以晕倒了,等他醒来你再好好问问,就能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嗯。”秦桑低着头,看得出情绪比较低落。      本来之前都还好好的,就因为看见徐敏之,一下子就不开心了,安景阳因此对徐敏之的感觉就更不好起来。      等他醒了,把该说的说了,他一定要让阿桑远离这个不安定因素。      对的,一定要这样。      半个时辰之后,秦桑亲自给梳洗干净的徐敏之喂水喝,徐敏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之后幽幽醒来,见眼前的人竟然是他日思夜想的秦桑,眼泪立马流了下来:“阿桑,你真的是阿桑吗?”      “是我。”秦桑把茶杯举远了些。      徐敏之却还靠在秦桑的肩膀上不肯起来,安景阳看得直冒火。      “你爹娘呢?”安景阳冷冷的问。      徐敏之这才发现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人,转过头来发现是安景阳,眼睛里立马生出怨毒的光,恶狠狠的看着安景阳说:“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呵?”安景阳冷笑一声:“恐怕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徐敏之情绪越来越激动,挣扎着坐起来,可怜兮兮的问秦桑:“阿桑,你真的不要敏之了吗?是不是这个人才是你喜欢的?”他的手指径直指向安景阳。      “你想多了。”秦桑幽幽说道。 ☆、徐敏之   秦桑过于淡漠的语气让安景阳不满意了,很不满意,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上,轻轻拉过秦桑的手腕,毫不示弱的撒起了娇:“阿桑,你看他说的什么话,蠢成这样真是无药可救了好吧?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问吗,阿桑当然是喜欢我的,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      安景阳挑衅的目光朝着徐敏之射过去。      徐敏之小小的胸脯顿时起伏个不停,气结道:“坏蛋,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秦桑无奈的看了一眼安景阳,抿嘴说:“别闹了,敏之还小,你怎么和谁都能吵起来?”      安景阳眨眨眼:“什么话,说他小,阿桑难道忘记了,我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就是见不得有人和他抢阿桑,再小也不愿意。      更何况对方还是徐敏之,霸占了他的阿桑十几年不说,如今还要赖上门来,简直可恶。      秦桑心想你不是重生了吗,如今的岁数就是个虚假的数字,但是嘴上却调侃道:“好呀,既然你认为自己也小,那就叫一声姐姐来听。”      “凭什么?为什么徐敏之不叫姐要我叫?”安景阳撅着嘴不乐意的说。      秦桑暗道这当然是因为我比较爱欺负你。      她按捺住想要冲口而出的冲动,把安景阳推开了几步,坐在床沿上问:“敏之,你爹爹和娘亲呢?”      徐敏之在她眼中,从来都只是个孩子。      徐敏之大大的眼睛豁然间湿润起来:“他们……他们病了。我本来是想弄点钱给他们看病的,可是我太饿了,就晕倒了。”      秦桑有些不忍:“怎么就病了?家中没有钱看病吗,为什么还要你出来找?”      一提到这个,徐敏之的视线就犹如麦芒一样落到安景阳身上:“都怪他,要不是他逼迫我们当乞丐,爹娘也就不会生病,不会把家里面的钱花光了还没好起来。”      安景阳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谁让你们欺负阿桑来着,哼哼,罪有应得。      秦桑却不像安景阳这般幸灾乐祸,虽然徐敏之曾经也对她做过很恶劣的事,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对待孩子她一向都是宽容大量的,就像曾经对待安景阳那样。      “别想那些了,现在身上好点没有?”秦桑摸了摸徐敏之的小脸。      徐敏之习惯性的蹭了蹭秦桑的手,嘴角扯开一丝笑:“嗯,好多了,就是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要不,阿桑你同我回去看看?”      安景阳的眉毛拧起来,越发觉得眼前的小不点不顺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特意去想,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秦桑只是思索了一下,便道:“这样也好,很久没有回去看过了,希望伯父伯母不要怪我。”      重生后,那句爹娘就再也喊不出,而且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徐家的童养媳。      “阿桑,真的要去?”安景阳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嗯。”秦桑点点头,小声的道:“毕竟徐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上次他们还那样对你……”安景阳晦涩的目光看向徐敏之。      徐敏之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秦桑没发现,但是却被安景阳看在眼中。      他摸着鼻子说:“阿桑,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让我和你一起吧。”      听到这话,徐敏之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不要!我爹娘见到阿桑还好,见到你病不旦不会好,说不定还会被你气死。”      “这样也不错。”安景阳笑得无害:“说不定以毒攻毒就好了。”      “你……”徐敏之说不过安景阳,反而被气得双颊涨红,秦桑见两个人水火不容的样子,只得开口:“别闹了你们,先去看病人要紧,既然这样,安景阳你还是别去了,自己回自己家去。我一个人陪敏之去就够了。”      徐敏之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看见安景阳如此嚣张的模样,恐怕徐氏夫妇的病只会更加严重。      安景阳知道他劝不过秦桑,嘴上只好答应道:“好吧,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都这时候了,秦桑也懒得和他掰这些嘴巴劲,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又拿了白云初借给她的几十两银子,便和徐敏之一起坐马车去徐家。      自从被当做冲喜的工具卖入安家,她这还是第一次回来,没曾想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离开的时候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如今半年过去,新竹都已经发了嫩芽。      秦桑前脚才走,安景阳就随后跟上了。      实在放心不下,总觉得徐敏之豁然的表象下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前段时间还口口声声叫唤着说绝不会原谅秦桑的人,如今轻易便解开心结,怎能让人不怀疑?      安景阳的马车离秦桑有一定的距离,马车行到街角,逼仄的巷子出现在眼前,他伸手撩开帘子正好看见秦桑扶着徐敏之从车上下来。      徐敏之的脸上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安景阳唾弃一声,随后和耿小道:“走,悄悄去门外潜伏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徐敏之静静的推开门,然后把秦桑领进了院子。      秦桑四下看了看,屋子里间接传来咳嗽声,她快步走过去,回头和徐敏之说:“过来,先进屋看看。你知不知道附近大夫的住所,我们一起去请大夫过来好不好?”      徐敏之脆弱的睫毛抖了抖:“阿桑,你喜欢敏之吗?”      秦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么问?阿桑从小看着你长大,不喜欢你喜欢谁?”      “不,不是这样的喜欢。”徐敏之忽然倔強起来,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是要成为我妻子那样的喜欢。”      安景阳在门后听着,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      阿桑会怎么回答。      “小傻瓜。”秦桑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宠溺:“阿桑把你当弟弟看,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你还小,还不明白妻子对你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等你长大点,阿桑再回答你的问题好吗?”      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徐敏之的,那双小手此刻冰凉得刺骨:“敏之乖,先去看爹娘好不好?”      然而下一刻,徐敏之已经愤怒的甩开了秦桑的手,脸上浮现出怨恨的表情:“不,你骗我!根本不是这样的原因,是你喜欢上别人了,你再也不要我了!”      “敏之……”秦桑的手顿在半空中。      “不要叫我!”徐敏之大哭大闹:“那位哥哥说得对,你就是不要我了,既然这样,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徐敏之的话音一落,紧闭的木门被轰然撞开,黑乎乎的屋子里骤然间走出来几个宽厚的身影。      “秦小姐,好久不见。”为首的人文质彬彬的说。      秦桑的身体慢慢绷紧:“魏风华?怎么会是你。”      魏风华的身后是几个魁梧的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脸上的儒雅形成鲜明的对比:“没办法,安景阳最近把你护得太好,我一直没有机会,还好我遇见了徐敏之。”      秦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敏之,你怎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因为他告诉我可以让你回来我身边。”徐敏之的泪水渐渐掉下来:“阿爹阿娘就在屋子里面,不过阿桑既然不想回来,也就没有必要再见。刚好,阿爹阿娘也不会想见你。”      “敏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如果抓到阿桑会对阿桑做什么吗?”秦桑指了指魏风华,语气里的痛惜掩也掩不住。      但是,惊慌和害怕是绝对没有的。      徐敏之茫然的眼神看向魏风华,魏风华忽然大笑:“我能做什么?秦小姐真会开玩笑。也不过就是让你成为我的附属罢了,我也好看看安景阳会怎么反应?哈哈,想想就觉得很兴奋呢。”      秦桑不去管他,只是对徐敏之说:“敏之你看见了吗?他是个疯子,难道你也要变成和他一样的疯子吗?”      徐敏之眼中露出挣扎的神色,半响才道:“吾之不得,吾必催之。”      秦桑万万没想到,徐敏之与生俱来的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天赋,某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狠狠的扇她一个巴掌。      吾之不得,吾必摧之,她教给他的所有,如今被这一句话全部倾覆。      魏风华笑着吩咐:“来人,把秦小姐给我带回去,记住,不能伤害一丝一毫。”      “是。”下人领命向着秦桑围过来。      恰在这时,虚掩的院门被撞开,安景阳以飞快的动作冲到秦桑面前,冷漠的和魏风华对峙:“魏风华,没想到果然是你捣的鬼!”      “哈哈,是我又如何?”魏风华笑得惬意:“真是没想到,还有一箭双雕的好事。”      说完这句,他又很不屑的瞥了眼安景阳:“可惜,就算你送上门来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看着你生不如死才是我最大的乐趣。” ☆、逆转   “只可惜你没有那个机会。”      安景阳抱着手,对魏凤华此刻的狂傲不屑一顾。      秦桑缓缓靠向安景阳,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你怎么来了?你有信心吗?魏风华那边的人手好像比较多。”      不是比较多,是真的很多,四五个壮汉,看那样子就知道是练家子。      安景阳的神色看起来十分随意,像是胜券在握,但是竖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他只是朝着秦桑投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没有回答她的话。      魏风华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禁思量,难道安景阳真的有什么厉害的底牌?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住了,徐敏之小心翼翼的躲在墙角,一会儿看看秦桑,一会儿看看魏风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桑看了看院门的位置,门外似乎有一个身影在不停的晃来晃去,她故意小声的朝安景阳问:“景阳,门外是谁在那里?”      声音里透出一股压制的味道,但是却能让在场的众人都清晰的听见她在说什么。      安景阳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就停在秦桑面前,抬起手温柔的替她别起耳边的碎发,柔柔的道:“别害怕,我在门外布置了人手,只要一声令下,什么人都不能动我们分毫。”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门外的耿小大声喊过来:“少爷?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进来吗?”      安景阳却不急着回答耿小的话,缓慢的移动着步子,一步步仿佛走在魏风华的心尖上:“魏风华,看在魏伯父的面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今天你能及时收手,咱们的事也就不必闹得人尽皆知。否则一旦我抓住你,绝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妇人之仁,魏伯父这次再想见你,恐怕就要去牢房了。”      魏风华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硬声道:“安景阳,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      “是不是吓你,你可以试一试!”安景阳丝毫不躲闪的对上魏风华那双阴鸷的眼眸。      一旁的汉子悄无声息的站着,没有魏风华的吩咐,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半响,时间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魏风华忽然抬起眼睛,大喝一声:“我们走!”      仅仅一个转身的时间,院子里的人就少了大半。      魏风华也不是傻的,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外面,看是否如安景阳说的那样,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所以等着黄雀在后。      果然,十几二十个人静悄悄的立在那里,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来势汹汹的魏风华忽然就这么走了,徐敏之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等到眼睛有了焦距,却发现秦桑一声不吭的站到了他面前。      他的心忽然虚起来,软软叫了声:“阿桑……”      “我很失望。”秦桑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失望的样子,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徐敏之的脑袋,但最后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淡淡道:“你也该长大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阿爹阿娘。”      秦桑说完这番话,便朝着安景阳走了过去,而此时徐敏之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看到秦桑要走,忽然跑上去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喊道:“阿桑,你别走,你别不要敏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没有怪你。”秦桑的脚步顿住,但是却没有转头。      秦桑再没有看徐敏之一眼,轻声对身侧的人说:“我们走吧。”      就这样,徐敏之痴痴的望着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他看不见了,才颓然的坐到了地上,泪水顷刻间爬满了他的脸颊。      马车里,秦桑靠在安景阳的肩膀上,轻声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只带了耿小一个人吧?”      像安景阳这样的身份,又不是什么身居高位,没事弄一堆护卫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啊。      可是刚才魏风华肯善罢甘休,肯定也是察觉到了实质性的威胁才对。      “傻瓜。”安景阳假装敲了敲秦桑的脑门儿,偏过头温柔的解释:“附近的农家这么多,只要肯花钱,请几个人过来充场面还是很容易的。”      “啊?”秦桑惊讶的抬起头:“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阿桑以为有多复杂?”感受到秦桑忽然移开了脑袋,安景阳的眉毛轻轻的皱了起来。      魏风华本来就不是个正常的人,这种小手段对于心思细腻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对魏风华这样心智有问题的人,偶尔还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      安景阳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能临危不惧。      因为曾经的他也失去过心智,所以能够琢磨出魏风华当时的心态。      “我们去哪儿?”秦桑转移了话题问道。      现在马车行驶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朝着她的秦桑居而去。      秦桑居是秦桑给自己的院子取的名字,顾名思义,就是秦桑的家的意思。      “回家。”安景阳斜斜的靠在马车壁上,伸手把秦桑揽进了怀中。      秦桑此刻已经没有心情挣扎,靠在安景阳的怀中也许还能寻找到片刻的安宁。不管是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她的日子都过得太艰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      由于魏风华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倒让安景阳又找到借口赖在秦桑身边不走,美名其曰是要保护她。      秦桑抬起茶水慢慢的喝:“好吧,你既然要跟着我我也没意见,不过今天我和露儿要去找活干,安大少爷确定也要跟着去?”      “什么叫找活干?”安景阳以手支额,巴巴的看着秦桑。      “安大少爷家财万贯,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艰辛呢?”秦桑的茶杯已经见了底,她也不打算在续,站起身向露儿招了招手,两个人这便打算出门去了。      安景阳见秦桑不是说笑,立马跑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问道:“阿桑为什么要去干活?是没钱用了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景阳有钱啊,景阳有很多钱,你想要多少景阳就给你多少。”      他还记得魏风华来犯的时候阿桑在情急之下叫了他的名字,那种美好的感觉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所以他真的好想他的阿桑能再那么叫一次,最好是一辈子都那么叫。      秦桑甩了甩袖子,不急不缓的说:“安大少爷有钱那是你的,不是秦桑的,所以就算安大少爷愿意给,秦桑也不愿意要。还是自己亲手挣的钱来得安心些。”      “这样吗?”安景阳貌似认真的考虑了下,接着说:“好吧,既然阿桑执意如此,那我也不能勉强。不过,阿桑你会做什么呢?这次出门,又打算去哪里找活计?”      秦桑想了想,道:“饭馆吧,还有什么酒楼啊,成衣店什么的,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安景阳听秦桑这么说,心下早就乐开了花。      阿桑果然是涉世未深,那些地方怎么可能会随便就招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只怕是想象很美好,到时候却只能碰一鼻子灰。      这次安景阳不打算提醒秦桑,他坏笑了一下,拉着秦桑的手臂道:“好嘛,听起来很不错,不介意的话,让我也跟着去呗?”      “你认真的么?”秦桑睁大眼睛问。      “少爷,你还是别去了吧,人家要是看见你跟着我们,估计都不敢和我们说话啦。”露儿也插嘴道。      安景阳没想到自己还被一个丫鬟给嫌弃了,瞬间变回铁面无私的样子:“露儿,你胆子见长啊?是不是许久没见到耿小了,所以觉得我这个少爷不地道,啊?”      “啊?少爷你说什么呢!”露儿脸红起来,扭捏的转过身去。      秦桑这才后知后觉:“不会吧,露儿你和耿小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小姐,你别听少爷瞎说。”露儿的声音微弱苍蝇。      ……      饭馆门前,秦桑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抬步走了进去,很快一个小二迎上前来,问道:“这位小姐,是要吃饭呢还是要住店?”      秦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这位小哥,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招不招跑堂,我是来应征的。”      “什么?”店小二露出讶异的样子,转眼便道:“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招什么跑堂。一看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能指望你做什么事?老板才不会请一个你这样的来招呼客人,要去就去百花楼好了。”      “扑通”一声,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店小二已经摔倒在墙角。      “你,你,你想干什么!”店小二嘴角流出血丝,颤颤巍巍的问。      “你废话太多了!”安景阳走上前去一脚踩在那店小二的胸口上,威呵道:“麻烦你立刻给刚才那位小姐道歉,她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吗?” ☆、表白   感受到安景阳周身冷冽如寒风的气息,店小二忙不跌的跪爬到秦桑脚下,一个劲的磕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是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的冒犯。”      “没事。”秦桑瞥一眼安景阳,幽幽道:“安景阳,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好啊。”安景阳很干脆的点点头,冷眼瞧了一瞧跪着打颤的店小二,店小二忙不迭连滚带爬的出了两人的视线,等眼前没有的碍眼的人,安景阳才像橡皮糖一样黏过去,笑着说:“一看这家就不怎么样,而且竟然还不肯雇佣我们美丽可爱的阿桑,换一家换一家。”      秦桑狐疑的瞪了一眼安景阳,然后向露儿看过去。      露儿小心翼翼的瞄了瞄安景阳的脸色,然后上前拉住秦桑的手臂,心虚的道:“是啊是啊,其实少爷说的也没错,秦小姐,我们还是换下一家吧?”      “哦。”秦桑歪过头看着露儿:“那……要不下一家你去试试?也许是我看起来就笨手笨脚的,所以人家才不愿意雇佣。”      “秦小姐太谦虚啦,要是按秦小姐的标准,露儿恐怕就更没人敢要了。”      三个人边说边往一间酒楼走去,应了秦桑的请求,这次露儿率先走了进去,问了句和秦桑刚才大致差不多的话。      只可惜,依然是被人拒于千里之外。      安景阳跟着两人溜达了一整天,两人活计没找到,倒是吃了不少的白眼,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让安景阳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能够让他的阿桑吃穿不愁的想法。      看着秦桑失落的样子,安景阳提议说:“阿桑,要不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你看你们找了一整天,什么像样的活计都没找到,不慰劳一下自己怎么行?要是在外面吃,你剩下的银钱恐怕吃不了几顿就完了,这样何不去我家呢?反正下人每天都要做好多,我也吃不完,刚好你可以帮我解决一下。”      不这样说,阿桑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安景阳也很无奈。      秦桑本想自己买菜回去和露儿一起做饭的,听了安景阳的话,又转头看了一眼露儿无精打采的模样,便只能投降道:“那好吧,不过安景阳,我可告诉你,下不为例。”      “好好,下不为例。”安景阳面上答应得无比爽快,实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不让秦桑在外吃饭,不让她单独一个人生活,只是为了确保万一。魏风华如今还是个威胁,看起来软弱的徐敏之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这些人还安然无恙的走来走去,他就没有一刻是不担心阿桑的。      安家虽然不是铜墙铁壁,但是有几十个下人来来往往,无疑也是能增加一些障碍的。      很快,安景阳便带着秦桑回到安家,并且吩咐下人准备晚饭。      至于那什么‘帮他解决吃不完的饭菜’的鬼话,早就不知道抛到那里去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满满的一桌子,精美又丰盛,秦桑张大眼睛,露出怀疑的表情:“安景阳,你平时吃这么多菜的吗?”她点起食指数了数,跟着板起脸:“二十个?我怎么记得以往只有十个?”      “是吗?哈哈。”安景阳干笑着:“最近身体不太好,就吩咐厨房多做一点,补补身体嘛。”      “身体怎么了?”秦桑虽然明知道安景阳这话是说来唬弄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安景阳忙顺着梯子往上爬:“病了,病得很严重!”      “什么病?”秦桑看着满桌子的美食,食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不自觉的拿起了手边的筷子,一边问一边伸手去夹面前的清炒竹笋。      看到这幕,安景阳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放大。      他就知道他的阿桑喜欢吃清淡的,所以才让厨房想方设法弄些清爽新鲜的菜式上来,没想到还真管用。      安景阳自顾自笑了会儿,跟着便假装虚弱的道:“相思病。很严重很严重的,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好可怜……”      秦桑咀嚼的动作因为这句话瞬间停住,手上的筷子也闪了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紧紧纠缠在一起,半响,秦桑才猛然反应过来,瞪了一眼安景阳,喝道:“没大没小。”      安景阳继续一副无害的模样:“阿桑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阿桑身边。”      秦桑愣了愣,说道:“那万一是我要离开你身边呢?”      “阿桑?”安景阳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叫了一句秦桑的名字。      秦桑被他那样灼热的视线望着,忍不住低下头去,小小的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      清清淡淡的四个字,透着一股莫名的坚韧。      秦桑彻底愣住了,僵硬的抬起脖颈,目光接触到安景阳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知怎么忽然心慌了起来,站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饭也没吃完,筷子凌乱的散落在一边,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菜点局促的拥在一起,欢快的气氛因此一落千丈,显出几分孤寂来。      安景阳站起身想追出去,但是只踏出一步便又停了下来,喊道:“来人。”      “请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耿小如今已经贴身追随在安景阳身边,除了有时候安景阳特例吩咐他不要跟着,要不然都是寸步不离的。      可是,貌似最近他跟随秦小姐的时日还要多些。      耿小心中还在自嘲,安景阳的吩咐就已经应声而来:“暗中跟随着秦小姐,确保毫发无伤。”      耿小斜眼,看吧,又是这句,还能不能愉快的当护卫了?      秦桑闷着一口气跑到花园中,站了半响才想起要呼吸,于是大口大口的喘起来,心中一片慌乱。      她一直以为,安景阳对她那么好只是想赎罪,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竭尽全力来还而已。      可是,刚才他说什么。      他说喜欢她?他怎么能喜欢她?      他们之间相差了五岁不止,两个人的身份又是这样尴尬,平时只不过见见面吃吃饭而已,都已经让人们闲言碎语,如果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她简直无法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尽管在她眼中安景阳和别的人不一样,可是也从未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人啊?      秦桑一边想一边走,压根没发现身后跟着人,慢慢的她走到了宅院门口,视线凝在安家的红漆木门上,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现在如果回去,两个人之间一定很尴尬,而且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应安景阳的感情,可是不回去,这样不告而别是不是也不太好?      就在秦桑犹豫不决的时候,看门的小厮走上来,说道:“秦小姐,外面有个人找你。”      “找我?”秦桑愣了愣,看向小厮:“是谁找我?”      怎么会到安家来找她?      她活了两辈子,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实在想不起来谁会这时候过来。      难道是白家兄妹?      秦桑这样猜着,便举步出了红漆大门,迎面却看见徐敏之狼狈不堪的站在阶梯下。      秦桑走过去,立在阶梯上问:“敏之,你怎么来了?”      “你果然在这里。”徐敏之的表情极为平静,露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漠然:“阿桑,我有事想和你说,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去哪儿?”秦桑问。      “这不远处就有一个竹林,我们就去那边吧。”徐敏之攥紧着双手。      听到这句话,秦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该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就算重生也躲不过的宿命。      不过不知道,这一世敏之还会不会狠心将她推入湖中。 ☆、看清   徐敏之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真实的情绪。      秦桑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本能的就想拒绝,可是心中却含着不甘。      十来年,她几乎把徐敏之当做心头肉手中宝,对他可谓无微不至,却不曾想最后让她丢掉性命的会是她一心惦念着的敏之。      此刻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候敏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对她动手的。      这么盘算着,秦桑赞成道:“好啊,那我们就去那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等到了竹林深处,徐敏之忽然冲上去,抱住秦桑的腰身说:“阿桑,我想你跟我回家,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秦桑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话题:“你阿爹阿娘怎么样了,病好点了没有?”      听到阿爹阿娘几个字,徐敏之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可是嘴边依旧重复着刚才那句话:“阿桑,和我回家,我想你回家。”      秦桑皱皱眉似乎发现了徐敏之的不对劲,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仿佛行尸走肉一样,便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的问:“怎么了?敏之你怎么了?”      徐敏之灰暗的眼眸猛然被这样的叫唤给惊醒,眼底全是猩红的血丝,他仰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死了,都死了,阿爹阿娘全都死了。”      “什么?”秦桑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敏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死。      “哈哈……”徐敏之忽然间疯笑个不停:“阿桑你居然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个安景阳?那天你们走之后阿爹阿娘的病就越来越严重,昨晚……昨晚……我恨他,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徐敏之一边叫嚷,一边发疯似的以头抵着秦桑的小腹,然后蛮横的奔跑起来,秦桑被他这样猝不及防的顶着后推,而且徐敏之的力气出奇的大,让她根本没有一点阻止的余地,只能这样被他顶着一步步倒退。      碧绿色的湖水很快到了眼前,秦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紧急之下她竟然忘了,她是会游水的啊。上一次还是她毅然跳下水去,才顺手救了白云初一条小命。      秦桑之所以忘记这个,因为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上一世的回忆当中。      这一幕和前世如此的像,几乎是诡异的重叠在一起。      难不成上一世徐敏之的父母也死了?      可是那个时候根本还没有魏风华疯魔,她和白家交好这些事情啊,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上演?      难道这就是宿命吗?就算她和安景阳都已经双双重生,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宿命,如今她如果死去,安景阳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也会跟着命丧黄泉。      如果是这样,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回答安景阳的话。      他喜欢她,她其实也喜欢他。      秦桑忘记了挣扎,任由徐敏之推着往后退,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湖水边缘。      扑通一声,没有任何悬念的,秦桑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耿小来晚了一步,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知安景阳,纵身一跃便进了湖中,奋力的向着秦桑游去。      若是秦小姐在他面前出了事,不仅他会吃不了兜着走,恐怕安家上上下下都不会好过。      秦桑置身在冰冷的水中,紧闭的双眸显示着她的绝望,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活着好累,恨不得就这么死去,至少还能了无牵挂。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心境是错乱的,因为分不清现在和过去,所以才会有了求死的念头。      当耿小的手拉住她的胳膊时,她才忽然清醒过来,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安景阳说。      安景阳视她为今生唯一的亲人,那她也会把安景阳当做独一无二的依靠。      耿小看见秦桑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荡漾着举世无双的色泽,既被吓了一跳又被惊得愣在当场,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那里,随后便是秦桑突然的动作,两手拼命的划动起来,很快就往水面上浮去。      他呆了一瞬,跟着迅速的跟在后面。      徐敏之疯狂的叫喊在碧波湖上回荡:“阿桑,阿桑你在哪儿?你别走,你别走啊……”      又是扑通一声,徐敏之失足掉进了水中。      等秦桑和耿小游上来的时候,徐敏之已经呛了一肚子水,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耿小是练过的还好些,秦桑此刻已然头重脚轻,歪歪斜斜的倒在徐敏之的身边,虚弱的道:“先别管我,把敏之先带回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救治及时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可是耿小却是一脸为难:“秦小姐,少爷吩咐我必须保证你毫发无损,如今你落了水,这水冰寒刺骨,如果不及时驱寒,恐怕会感染风寒啊。”      秦桑摇摇头,心里却想着,每一次只要她遇到危险,安景阳都会奇迹般的出现,为什么这一次她和他离得那么近,安景阳却这么半天没有赶来,难道是真的生她的气了吗?      耿小察觉到秦桑的失落,忙解释道:“我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通知少爷,或许他还不知道。”      所以没办法及时出现。      秦桑的神色没有因为耿小的解释而有所好转,声音微弱得可怕:“走吧,我还能坚持一会儿,你抱着敏之在前,我在后面跟着就是。”      耿小还想劝解,毕竟徐敏之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而秦桑却是他主子的心头宝,如果此刻他舍弃徐敏之不管,就能快速的把秦小姐带回去,也能降低一点生病的风险。      秦桑无奈,只得道:“就算你不抱敏之,也不可能抱着我走对不对?想想如果安景阳看见你抱着我,后果难道就会比我生病来的轻?”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耿小不禁寒颤四起,不,决不能那样。      他若胆敢轻薄于秦小姐,他会死的。      最终,还是耿小抱起徐敏之,然后秦桑脚步虚浮的跟在后面。      下人们见到湿成落汤鸡的秦桑和耿小,顿时乱作一团,烧水的烧水,煮姜汤的煮姜汤,后来大夫请来了,分别给秦桑和徐敏之号了脉,开了一些驱寒生热的药方,整个安家才算安定下来。      而这期间,安景阳一次也没出现过。      秦桑发着烧,脑子一片混乱,迷糊中不停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露儿附身把耳朵凑过去,才勉强听清她叫的是:“景阳,安景阳……”      露儿忍不住红了眼睛,转身问她的好姐妹:“碧儿,少爷怎么还不过来?秦小姐病成这样,他真的忍心不闻不问?”      碧儿对露儿的话嗤之以鼻,指着床上的人道:“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她一有个三长两短少爷就该来嘘寒问暖?我们都是从小伺候少爷的,少爷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在碧儿的眼中,安景阳就如同月亮一样高高在上,也清冷得难以靠近。      “你不要这么说!”露儿难得一次露出了怒意:“少爷和秦小姐关系非比寻常,我在外这些日子看得清清的,少爷绝不可能撇下秦小姐不管。不行,我要去把少爷找过来,让他看看秦小姐现在的样子,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他看到秦小姐现在所受的苦,就一定会心软的。”      露儿说着便要跑出去,不料又被碧儿死死的抓住了袖子,她轻轻一笑,说道:“哎呀,傻丫头,你要是走了谁来照顾秦小姐?这样吧,我去帮你把少爷找过来。”      “你……愿意?”露儿狐疑的问。      “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碧儿伸手戳了戳露儿的脑门,无奈笑道:“不过我警告你,这可是唯一的一次。”      露儿知道碧儿对安景阳的心思,当下还有些欢喜:“知道啦,你快去吧。”      碧儿笑着转过身,然后就在她转身的那刻,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嫉恨。      笑话,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心上人来看自己的情敌。      不仅不会帮忙,她这就回去把少爷再灌醉一些,哼哼。      安景阳跟秦桑袒露心迹之后被秦桑拒绝,心烦意乱之下就开始借酒浇愁,一壶一壶的酒灌下去,没多久就醉了,加上碧儿有意在其中捣鬼,安景阳几乎是醉死过去。      所以才连秦桑发生了意外都不知道,否则凭他对秦桑的关注,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错漏?      如今秦桑病了,他也不闻不问,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好吧。      碧儿满心期待的朝着安景阳的房间跑去,心中徒然生出一个想法,往常少爷身边总是跟着那个冷冰冰的护卫耿小,让她想接近少爷都没有机会,如今少爷醉得人事不省,耿小又病了,那她是不是能……      碧儿如此想着,偷偷摸摸的挨近了安景阳的房门。 ☆、硬智   终于顺顺利利的来到门外,碧儿猫着身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之后伸手搭上了门框。      手上的力度缓慢增加,就在碧儿愉悦的等待着吱呀声的时候,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贸然响起:“有事吗?”      碧儿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惊呼道:“耿小?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耿小反问道,跟着露出狐疑的表情:“少爷吩咐过,没事不要随便进他的房间,还请碧儿姑娘严格遵守。”      所以他也不知道安景阳喝醉了,还以为只是一般的睡觉。      “我……我……”碧儿惊疑不定,吞吞吐吐的道:“秦小姐病了,我只是想叫少爷去看看。”      说到这个,耿小的面容缓和了下,挠了挠后脑勺问:“碧儿姑娘,少爷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你确定你要进去?”      恍惚间,碧儿眼前闪过安景阳暴怒的样子,手脚不自觉的开始打颤:“不是,我,我也是为了少爷着想,万一他明天醒来,发现秦小姐今天就生了病,说不定还会责怪自己。”      “嗯。”耿小非常赞同的点点头,灰暗的眸子第一次注视着碧儿:“那……要不碧儿姑娘进去吧?顶多也就是被少爷踢几脚,说不定等少爷知道了真相,还会给你不少奖励呢。”      “不,不用了……”碧儿仓皇着一张脸,双手张开挡在胸前,心虚的笑道:“我还是不要进去了,有耿小你在这里照顾少爷,我,我走了。”      话音一落,就飞快的跑了个没影。      耿小叹口气,耸拉着脑袋去推门,一边还在小声的嘀咕:“护卫就是苦命,想要忽悠个丫鬟去挨刀都不行。呜呜,少爷你可要轻点啊,我还想留着命取老婆呢。”      耿小进了房间,小心翼翼的朝着卧榻靠近,他还以为安景阳会像上次那样,一脚踢歪他的鼻梁骨,谁知道这次安景阳睡得很熟,还打着轻轻的鼾声。      “少爷?少爷醒醒啊。”耿小轻唤道。      奈何安景阳一点反应都没有,耿小又再靠过去了一点,加大了音量:“少爷?”      还是没有反应,而且他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明显不是睡着而是喝醉了。      耿小这下有点犯难了。      灰暗的眸子不经意一扫,洗漱架上的净脸水还没倒,他犹豫着走过去把水抬了起来,然后心一横刷一下全都泼在了安景阳的脸上。      安景阳瑟缩了一下,眉头顿时紧皱在一起,哧溜一下爬起来靠在床头上,气息濒临暴怒的边缘,还没等他开口,耿小已经狗腿的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秦小姐病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顿时让安景阳的气息弱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于是耿小又开始颤颤巍巍的说起了徐敏之那场风波。      另外一边,碧儿从安景阳的院子出来,漫无目的在花园中走来走去。      本来是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可是被那该死的耿小给搅和了,如今她要怎么办?      继续做她的粗使丫鬟?等到少爷某天良心发现,再让她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碧儿握了握拳头,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少爷现在一颗心都扑在那个贱人身上,如果那个贱人消失,少爷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      碧儿天真的想着,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朝着厨房掠了过去。      秦桑治疗风寒的药,正在火上扑哧扑哧翻腾。      耿小心中寒颤,语速飞快的把徐敏之如何发疯,如何攻击秦桑的事情说了,末了还不忘提醒安景阳:“少爷,秦小姐如今病得很重,而且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少爷是不是立即去看看?”      这消息当然是他的心上人露儿告诉他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仿佛病重的那个人是她老子娘一般。      不过耿小觉得,无论露儿做什么都是极好的,所以他也会像敬重少爷那样敬重秦小姐。      果不其然,安景阳一听到这话,黑炭一样的脸颊顿时好看了不少,几乎是一阵风的速度,他已经从床上跳下来,拉着耿小的胳膊死命的摇晃:“你说什么?阿桑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是真的吗?真的吗?”      咯吱咯吱,耿小觉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快要被摇断了,苦着一张脸道:“真的真的啊,少爷,你轻点……”      “哈哈哈……”安景阳头发散乱,浑身湿哒哒的堪比落汤鸡,可是笑声却是从未有的开怀,迅速转过身便要向秦桑的住处跑去。      “少爷!”耿小觉得自己脑抽了,为什么要多事叫一声。      他低着头默默等待安景阳的怒火。      谁知安景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转过身,握着手道:“对!我怎么忘记了?耿小你做得好,替我好好折磨折磨徐敏之那小子,别以为阿桑不忍心我就不敢把他怎么样!给他的药里面下点东西,不行就少让他喝几次药,总之让他的病别那么快好。哼,竟然敢伤害我的阿桑,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安景阳一番话说得耿小瞪大了眼睛。      随后安景阳消失在了耿小的面前,耿小伸出手无言的道:“少爷,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该先换件衣服?哪怕梳一下头发也好啊?”      希望秦小姐别被你这幅水鬼的样子给吓到了才好。      安景阳飞快的穿过花园,然后径直跑到了秦桑所住的翠园。      路上下人们看到他狼狈而慌张的身影,一致性认为他们的少爷怕是得了失心疯。      吱呀一声,露儿打开房门,准备去换一盆冷水再给秦小姐敷额,秦小姐的高热一直不退,这样下去肯定是要烧坏脑子的呀。      抬眼却看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又浑身酒气的男子站在门外,露儿吓得摔了手上的瓷盆,嘴边更是“啊”的惊呼个不停。      安景阳看看自己的衣衫,有点不好意思的道:“那个,露儿,我来得急,阿桑怎么样了?”      露儿这才听出是安景阳的声音,连忙朝边上让了让,皱着鼻子道:“大夫说秦小姐没什么大碍,就是发热得有点厉害,必须要想办法把热度降下去才行。”说完这个,露儿忍不住露出嫌弃的样子:“少爷,你这是……”      “哦,跑得快不小心摔池塘里了。”安景阳心虚的背着手往屋子里走。      “少爷?”      又被叫住了,安景阳都怀疑耿小和露儿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了,不过想了想他忽然一拍脑门,道:“对!还是露儿你聪明,快去找一瓶清酒来,我记得阿桑说过,清酒檫身可以祛热。”      “啊?”露儿愣了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一溜烟跑去找清酒去了。      走到半路,她才忽然想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苦笑道:“少爷,我是想让你先梳洗一下再进去啊。天哪,别把秦小姐给熏吐了才好。”      安景阳浑然不觉自己的不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蹲身附在秦桑的脑袋旁,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神情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安景阳……”秦桑的呢喃声响起。      安景阳被这一声呼唤叫得愣在原地,心想耿小果然没骗他,他的阿桑心中是有他的,连生病了都不忘记喊他的名字。      他满心期待的探头过去,想要仔细听一听秦桑的叫他名字时的美妙嗓音,耳朵慢慢贴近秦桑的面部,秦桑果然再次出声:“安景阳,你脑袋好臭!”      顿时,安景阳觉得自己头顶上有好多只乌鸦飞过,他艰难的抬起脑袋,挂着一脸的可怜兮兮:“阿桑,你怎么一醒来就这样说我,我哪里臭了?”眼底的开心却是掩都掩不住。      好歹是醒了,看着阿桑闭着眼睛一脸的难受,他的心别提多痛了。      不得不说,还多亏了安景阳这满身酒气,若不是这气味太过刺激,还不能把秦桑从昏迷中弄醒。      秦桑甩了甩脑袋,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安景阳讨好的要去扶,却被秦桑无情打击:“还说不臭?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不梳,你见鬼了?”      “我……”安景阳聂诺了一下,努力了半天也没说出这是耿小的杰作。      被一个下人给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威信了?      秦桑也懒得听他解释,挥手道:“出去出去,把衣服换了再来,臭死了,没被水淹死都差点被你熏死。”      “啊?不要嘛,阿桑,人家好不容易才过来的。”安景阳拉着秦桑的手撒娇。      奈何秦桑不吃这套,一个眼神瞪过去,安景阳连忙松开了手,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来,贼笑道:“哈哈,我怎么忘记了,阿桑你住的这房间原来就是我的卧房呢,后面的衣橱里面说不定还放着我的旧衣服。你等等啊,我这就去换一件。”      秦桑捏紧手指:“你说什么?这房间是你的卧房?”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机智了,竟然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把她安顿在他的卧房里?      虽说是以前的吧,但是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头。      秦桑越想越是牙齿痒痒,好在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秦桑以为是露儿回来了,便喊了一声进来。      哪晓得进来的人不是露儿,而是端着热腾腾药汁的碧儿,只听她边走边说:“秦小姐,露儿有事忙去了,让我给秦小姐送药汁过来,良药苦口利于病,秦小姐要趁热喝才是。” ☆、投毒   秦桑抬了抬眼,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直皱眉:“你看我都好了,应该不用再喝了吧?”      碧儿微笑着,伸手把托盘放在床头的杌凳上,然后倾身去给秦桑后背垫上枕头,这才笑着道:“秦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们做丫鬟的了,万一少爷事后怪责起我们没有伺候好秦小姐,我们就算有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啊。”      一边说一边端起还在冒热气的药汁,用勺子勺了一点轻轻吹了吹,这便要送到秦桑口中。      秦桑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可是还没等喝下去,就被那苦涩难闻的味道给弄得有点反胃。      一张脸顿时皱成了柿子饼。      她以手掩唇,含糊不清的道:“先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再喝。”      碧儿却是不依,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秦小姐,生病就是要吃药才能好得快呢,虽然这药是难喝了点,但是越难喝的药效果就越好。”说着看向托盘中精美的碟子:“喏,秦小姐,碧儿还给你准备了蜜饯。一口气把药喝下去,然后再含颗蜜饯就不会觉得苦了。”      秦桑原本是真的嫌药难喝,可是这下不禁困惑起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为什么碧儿忽然对她这么好?      她在安家这些屈指可数的时日里,碧儿哪次不是对她冷眉冷眼,而且上回她还不小心听见碧儿对安景阳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安景阳堂而皇之的把她安置在家中,难道碧儿就一点都不吃味?      连着三个反问,秦桑看碧儿的目光也越发的狐疑起来。      碧儿抬着药碗的手心已经隐隐见汗,不过面上却还在故作镇定,咬着唇瓣僵持在一边,一副你若不喝我就不走的架势。      秦桑看了半响,虽然疑惑但到底没看出什么来,只当是碧儿恶作剧想看她喝苦药的样子,于是懒洋洋的接过药碗,有气无力的勺起一口往嘴边送。      碧儿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好在这次秦桑没再挑什么毛病,一口气将药汁含进了口中。      就在她想着要如何把自己摘出去的时候,一个修长的、淡雅的身影闯进了视线里。      安景阳身上松松垮垮的套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袍,袍子下摆有些短了,露出他精瘦的小腿肚,袖子也撩高一大截,显得整个人瞬间拔高起来,可惜配上那一副小媳妇的哀怨表情,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扑哧”一声,秦桑没忍住把口里的药汁全都喷了出来。      碧儿在一旁一个哆嗦挨着一个哆嗦的打,浑身如坠冰窖一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少爷怎么会在这里?万一让少爷知道她在药碗里下了砒霜,会不会扒了她的皮?      碧儿惶恐不安的样子落在秦桑眼底,她抽出枕头下的手绢把嘴里剩余的苦药都吐了上去,直到舌苔再也感觉不到苦了这才停下,然后朝着安景阳看过去,笑道:“怎么?你这是要去打田?”      “怎么是打田?”此刻安景阳的长发披散着,墨一样的发丝乖顺的垂在他的脑后,更显得他犹如暖玉般温润,他笑着坐到床沿上,捡起托盘中的蜜饯递给秦桑:“药很苦?吃颗蜜饯吧。这些蜜饯还是我们果园上的水果酿制而成的呢。”      “谁跟你是我们?”秦桑毫不客气的把蜜饯丢进口中,不过依然不接受安景阳的殷勤。      安景阳顿时撅起嘴巴,这样的一幕让碧儿心中比火烧还要难受。      下一刻,露儿凌乱的脚步声闯进了屋中:“少爷,你要的清酒我拿来了!”      看到露儿出现,碧儿差点瘫软在地,浑身就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妄想浑水摸鱼。      不同于碧儿的心如死灰,露儿看到秦桑醒了过来,别提多高兴了,手舞足蹈的开口:“呀,原来秦小姐你已经醒了,少爷本来还想用清酒擦身的办法给你降温呢。”      “擦身?”秦桑张大了眼睛,凌厉的视线顿时朝安景阳射去:“请问安少爷是想怎么个擦法?”      安景阳心有戚戚,连忙道:“没有没有,就算要祛热,肯定也是让露儿代劳啊。”      “要不然你还想亲自动手?”秦桑咬牙切齿。      安景阳眼睛瞬间亮起来,心想他怎么没想到啊,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咧。      秦桑懒得理神经兮兮的安景阳,转过头去一解心中疑惑:“露儿,碧儿说是你拜托她给我送药来的,是这样的吗?”      露儿被问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换水的时候遇上少爷,少爷就让我去找清酒,路上我没有遇见过露儿。”说完还拿疑惑的目光看着碧儿,心中兀自奇怪她怎么这么说。      碧儿见自己拼命的打眼色也没有用,心底已经慌成了一团。      秦桑嘴唇动了动,真相立马就要揭开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安景阳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谁?没事不要随便来打扰秦小姐休息!”      “少爷,是我……”耿小的声音有点压抑。      安景阳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秦桑的声音就已经传来:“去把,耿小找你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等安景阳走了,秦桑这才意味深长的道:“碧儿,你该知道,如果你家少爷知道你在我的药碗里下了东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碧儿此刻再也绷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狡辩。      露儿惊恐的看着碧儿:“秦小姐会这么说你,肯定就是有缘由的。你怎么会,怎么敢在秦小姐的药碗里下东西,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样大了?而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儿却觉得露儿此时的痛心疾首刺眼得很:“谁说我下药了?就凭秦小姐一句话你就认定我做了不好的事?哼!还说是什么从小到大的姐妹,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秦桑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碧儿是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安景阳吩咐她做的么?      秦桑摇摇头,忽然觉得面前的女子好有趣,自编自演也就算了,演技还这么拙略,真是让人为她的智商担忧。      “不瞒秦小姐,那药里面的不是别的,而是春/药。”碧儿梗着脖子装硬气。      “好一个春/药!”秦桑笑不可支:“露儿,拿银针来试试,我倒想看看春/药是不是也能让银针变色。”      碧儿的脸色瞬间惨白,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然而情况不出秦桑所料,银针在药汁里滚过之后立马变成了黑色,这说明碧儿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春/药,如果不是春/药,那她那番因为听从安景阳才使的卑劣手段就说不过去。      而且安景阳会给她下春/药?      秦桑毫不生气,只是有点不屑:“如果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么我告诉你,不可能。跟了你家少爷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了解他的性子,你以为他会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如今你做出这样的事,万一被他知道了,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讨厌被人算计。”      碧儿被秦桑一番话说得哭嚎不止。      露儿趁机问:“你到底在药里下了什么?”      “是……是砒霜。”碧儿的头已经低到了地面上。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露儿恨恨的别开了眼睛。      秦桑揭开被子下床来,站在碧儿身前说:“你走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家少爷的。但是你必须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出现在安家,否者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这样的丫鬟,留在安景阳身边只会是祸患,如今只是残害她而已,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不折手段。      碧儿被打发了之后,露儿整个人也怏怏不乐的。      秦桑问过去:“怎么了?舍不得?”      露儿摇摇头:“不是。”她看一眼秦桑,跟着吞吞吐吐的道:“其实,其实碧儿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安家上上下下恐怕没人看不出来,但是就她自己摘不清,如果少爷对她有意,又怎么会对她视而不见。如今她为了荣华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又是何苦?”      秦桑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但愿她以后能吃一暂长一智,不要再这么无所顾忌。”      “秦小姐放心吧,她老子娘也不是好相与的,如今她就这么回去,一定会受到苛责,如此也算对她心机不纯的惩罚。”      “嗯,天色不早了,你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桑晃了一眼窗外。      没道理安景阳离开这么久还不回来,难不成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两天一小事三天一大事的,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她最近越来越觉得身心俱疲,好想甩掉这一切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露儿去打探消息很快回来,不过脸色却有点奇怪,秦桑抬眼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我听说……”露儿脸色惶恐,半响才把话说完整:“是徐敏之,照顾他的嬷嬷跟我说,他似乎是患了失心疯!” ☆、变故   “失心疯?”秦桑心中微惊,赶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露儿一脸焦急:“秦小姐,少爷再三叮嘱要你好好养病,万一出去吹了风又严重了怎么办?”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秦桑一边穿鞋一边道:“虽然敏之恨我入骨,但是如今他出了事,我却不能袖手旁观。走吧,你带我过去看看。”      露儿只犹豫了一瞬便带着秦桑往徐敏之住的院子走去,才进院子就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走开!!!走开!!!不要过来!!!”沙哑的吼声中还带着浓浓的哭腔,似乎有人正对他做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安景阳站在床前,看着蜷缩在床角不停嘶喊的人皱起了眉头。      从他来这房间开始,徐敏之就没停过这样的嘶吼,神色迷茫没有焦距,却一副受到惊吓不能自己的模样,惊恐的声音把人身体里的烦躁一丝一丝撩起来,要不是看在阿桑的面子上,他还真想上去踹他几脚,以解心头的郁结。      做了坏事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安景阳不屑的扬起了嘴角。      “少爷,我看他的样子,貌似是真的疯了?”耿小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敏之看了好一会儿,终是转头说道。      安景阳泰然自若的向着床沿走过去,唇边挂着一抹讽刺的笑:“疯了又如何?他胆敢做伤害阿桑的事,就应该料到自己的结局,如今也许老天惩罚了他,不过却不代表我会因此而心慈手软!”      耿小低首:“那……少爷的意思是?”      “呵呵……”安景阳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其实我最想废掉他那双作恶的手!不过这样好像太明显了,肯定会被阿桑看出来的。这样吧,还是先割了他的舌头,然后再用碱水烧瞎他的眼睛,跟着送去果园上当挑粪工,每天不浇完十亩地就不给吃饭!”      耿小下意识的为徐敏之捏了把冷汗,正不知该如果接话的时候,秦桑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飞快的转过身子,朝着门口喊道:“秦小姐,你怎么来了?”      秦桑凝视着安景阳僵硬的身躯,淡淡道:“有人大白天在这里逞凶作恶,我过来长长见识。”      无疑安景阳刚才那番话已经被她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所以语气听起来竟有着轻微的讽刺。      安景阳的身体僵硬了下,跟着迅速的转过身,脸上瞬间换上了讨好的笑容,眯着眼道:“阿桑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就是吓吓他的。”      “嗯,我知道。”秦桑绕过安景阳,径直往徐敏之那边走过去:“你怕他是装的嘛,所以想用激将法让他露出马脚。”      安景阳脸上讪讪的:“我家阿桑就是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耿小听到这句话,悬起的心才算是落下去,如今的他可跟从前不一样了,那时候被少爷从恶霸手中救下来,他就把少爷奉若神明,发誓只要是少爷让他做的事,他都会无怨无悔的去做,哪怕上刀山下油锅,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自从少爷有意无意的提到会把露儿许给他之后,他就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了,如今更是比谁都期盼少爷和秦小姐能够顺遂如意,这样他也好早日把露儿娶回家当媳妇儿。      秦桑向徐敏之伸出手,同时说着:“他对你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看起来是真的坏了心智。”      出人意料的是,徐敏之看到安景阳之后就一直不停的乱叫,但是等面对秦桑以后,却出奇的安静了起来,脸上惊恐不安的神情也转为了天真和柔和,并且尝试着把自己的手交到秦桑的手中。      安景阳看到这情景眼眸几乎冒出火来:“你你你,你敢!”      一声吼声传过去,本以为徐敏之会因此大喊大叫失声痛哭的安景阳却惊讶的看到徐敏之伸手握住了秦桑的手,然后还准备往她的怀里钻,这状况把安景阳气的够呛,几步走过去,把秦桑拉起来紧紧的箍在了坏中。      秦桑挣扎道:“敏之心智受损,如今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安景阳却不依不饶:“什么孩子?我也是孩子好不好,不行,我也要阿桑抱抱。”      “走开!”秦桑毫不客气的拂开了安景阳的手,无奈一笑:“敏之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阿桑想要怎么办?”安景阳委委屈屈的眼神望过来。      “我……”秦桑有点犹豫,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想要一直养着敏之?还是说她会把敏之接过去自己亲手照料?或者找几个妥帖的下人贴身服侍?      秦桑张了张口,刚打算说话,却募然闯进来一个脸色慌张的小厮。      小厮犹如惊弓之鸟一样匍匐在地:“少爷,官府来人了,正在前院横冲直撞,说是要抄家。”      “抄家?”安景阳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据说是果园上有人检举,说少爷偷偷命人种植罂粟,如今已经找到了罂粟果粉,官府这是公事公办,要来查抄府上。”小厮的身体在打颤,声音里透着恐惧。      安景阳只思索了一瞬,便找到了头绪,没想到他一直担忧的事情,如今就在这儿等着他。      他上前扶起小厮,声音里并无一丝惊慌:“你先过去,想办法稳住那些官差,我一会儿就过来!”      小厮带着哭腔道:“少爷,那些人带刀的带刀,拿矛的拿矛,凶恶得不得了,小的……小的恐怕是拦不住啊!”      “我去!”耿小见状,立马挺身而出。      安景阳却呵斥道:“不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你去做。这位小大哥,如果你能拖住他们的脚步,等这个危机过去,我一定重重有赏,千金万银甚至这个宅院,只要你开口,我都能送你。”      “少爷……”小厮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想了想终于点了下头,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四下里忽然传来小厮高声呼吁的声音,似乎是想要集齐所有下人,然后做人肉盾拖住那些官差往后院闯的脚步。      安景阳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吩咐:“耿小,你想办法去弄一包罂粟果粉,然后人不知鬼不觉的放到魏家的酒楼中,跟着就去官府检举,说魏家和安家是合作多年的世交,如今安家做了违法的事,魏家也肯定干净不到哪儿去。”      耿小不明白,张大了眼睛问:“少爷,如此一来你不就更是说不清了吗?”      安景阳摇摇头:“你别管这么多,照我吩咐的做就好了,一定要快。他们现在只是抄家,还不敢把我怎么样,所以你一定要赶在我被抓进去的时日里办成这件事,这样我就能毫发无伤的出来。”      露儿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耿大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少爷啊。”      耿小眼眶也红起来:“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命办成少爷的吩咐,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也一定会让少爷安然无恙。”      露儿听后却哭的更凶了:“不!我不要你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两个人依依不舍的话别,秦桑一下子乱了方寸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看着安景阳,一眨不眨的盯着,生怕眨一下眼睛安景阳就会从她的眼前消失。      安景阳走过去,脸上依旧是温暖的柔和的笑容,他抬手抚上秦桑的脸颊,小声的说:“趁他们还没闯过来,你赶紧带着露儿从后门离开,魏风华已经知道你那个小院的地址,所以你出去之后不能再去那里,一定要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实在不行,你可以去白家避避风头,毕竟白家不是魏风华想闯就能闯的,何况白家因为白云初的事情恨透了魏家,肯定不会再让魏风华入府门半步,如此,也能保你安然无恙。”      魏风华会破釜沉舟安景阳是一直知道的,却没想事情来得这样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好他曾经有过安排,才不至于落到慌不择路的境地。      秦桑哽咽了下,嘴唇嗫喏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要怎么办?”      安景阳的手心募然落下一颗泪珠,他颤动着手指,慢慢的为秦桑揩干眼角的水渍,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用多少时间就能出来和你团聚。”      “嗯。”秦桑点了点头,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却泛滥得更多了。      徐敏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秦桑的衣角,奶声奶气的道:“阿桑,不哭哭,敏之替你擦擦。”一边说一边朝秦桑伸过手。      秦桑斜眼看了徐敏之一眼,轻声和安景阳商量:“我能不能带敏之一起走?”      “只要你喜欢。”安景阳仰头打量了一圈,喟然道:“现在这个状况,恐怕安家已经不保,我被带走之前会遣散府中所有下人,免得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她们还要跟着我遭殃。”      “不,不会!你绝不会有什么事的!”秦桑张开双臂,把安景阳牢牢实实的抱在了怀中。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抱他。 ☆、归宿(终篇)   罂粟是这个朝代明令禁止栽种的植物,因为这种植物全身上下都是毒,其果实食用之后会让人发生迷乱的症状,而果核和枝干上的浆液一旦附着在人体伤口上,虽然能够短时间的起到止痛的作用,但是后果却是巨大的,使人生隐是小事,不知不觉中亏损身体才是罪恶中的罪恶。      所以才会发生一朝举报,就招来官府查抄的严重后果。      大概魏风华也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故而选择了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只是可惜了,如今安景阳已经把名下所有的果园卖给了郑长松,所以就算官府在果园搜出了证据,也和他也没有一丝关系。      不过为了妥善,他还是不得不装作被抓,这样魏风华才能彻底的松懈下来。而这种时候,就是他回击的最佳时机。      “都给我住手!”安景阳从一群家仆中走了出来,扬起手怒喝一声,然后看向那个带队的首领:“我跟你们走,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这些下人的事!”      “少爷……”众人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安景阳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多要话。      那个穿黄马褂的首领见安景阳如此配合,嘴边也扬起一丝笑容:“安少爷,上头有命,让我务必一寸寸的检查。安少爷肯主动跟我们走当然好,但是我们如果就这么回去,恐怕难以交差。”      安景阳眼眸淡淡扫过那些手持武器的小差,见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浮现出贪婪的神色,便明了一笑道:“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安某有一个请求,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范直犹豫了一瞬,终是问道:“什么请求?”      安景阳背着手,视线在那些下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开口道:“这些下人在安家做事多年,为了不造成必要的杀戮,可否请大人放他们离去?等他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后,大人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安某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就目前来说安景阳还只是嫌疑犯,就算把他带了回去,审判定罪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这也是范直没有强制性闯入的原因。干他们这行的,不能太绝,凡事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关键时候就是保命符。      毕竟查抄这种肥差,极易招来别人眼红。      范直点了点头,在那些下人希翼的目光下高声道:“既然安少爷替你们求情,那我就卖他这个人情。在不影响我办差的前提下,我答应让你们自行离去!”      下人们一时之间高兴得难以言状,有几个甚至已经跪下向安景阳和范直磕起头来。      不过这时候范直脸上可没有一丝笑意,冷冷的再次出声:“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们的包袱我会让属下挨个查验,除了自己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多拿,否则一旦查出来,决不轻饶!懂了吗?”      “懂了,懂了……”下人们跌跌撞撞的跑开,一个个迅速的返回住所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脚下犹如灌了风一般,跑得比兔子都快!      除了一个人,也就是适才跑去徐敏之的院子寻找安景阳的那个小厮,安景阳答应过他只要他能成功拖延时间到他过来,就给他千金万银的赏赐。      可是这会儿万不是炫耀钱财的时候啊,安景阳取下腰际的一枚玉佩,递给那个愣愣站着的小厮,歉然道:“小大哥,对不起了,我答应你的事情恐怕要暂时食言了!你拿着这个玉佩,如果我有幸能从牢狱中出来,你带着它上门来找我,那时候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的!”      “少爷,我,我叫肖潇。”小厮手足无措的道。      安景阳无奈一笑:“嗯,肖潇,我记住你了!玉佩你拿着,相信我,少爷一定不会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肖潇的眼角滑下一颗眼泪,慢慢伸手接过了安景阳递过来的玉佩,哽咽着喉咙道:“少爷,你一定要活着出来。我,我不是贪图那些……”坦诚的样子倒是不像在作假,反而泄露了他眼中最后的真诚。      安景阳欣然一笑,至少安家还能有一个忠心护主的下人。      两个人的样子就像生离死别一般,尤其还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范直看得直抽嘴角,最后忍不住提醒道:“肖潇兄弟,你还不走?难不成想和你家少爷一起去吃牢饭吗?”      他倒是蛮喜欢这个忠诚的小兄弟,如果不是正在办差,也许还会收了他做属下呢。      因着范直的话,肖潇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开去,这时候大多的下人也都收拾好了东西来到了前院。      范直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一个小差衙便走了上去,用刀尖挑起其中一个下人的包袱,拿到怀中翻看了几下,然后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如此这样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安家的下人才全部被查验完离开。其中也有几个贪心不足的,偷偷带了几件主人房中值钱的玩意儿,谁知还没来得急高兴呢,就被眼尖的差衙翻了出来,一点情面不留全部没收,当中有个硬汉还不服气,最终被打断了手脚仍了出去。      有了这个做震慑,后来的查验就事半功倍了许多。      对此,安景阳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他可以管束的事。      等下人一个不留全都离开之后,范直才拱手道:“安少爷,得罪了……”      安景阳面无表情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十分豪迈的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范直扬了扬眉毛,似乎对安景阳这样的反应颇为不解,不过不解归不解,他的手下可不会因此心软。既然是来查抄,那抄家就要有抄家的样子,桌椅板凳被踢得横七八竖,房间内的一应摆设砸的砸毁的毁,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安府上下就变成了乌烟瘴气的样子,到处充斥着毁灭的气息。      当然,那些值钱的,能够入他们法眼的东西,都幸免于难的留了下来,整整装了五个马车,一行人这才带着安景阳浩浩荡荡的往衙门行去。      秦桑躲在街角,偷偷看着押解安景阳的队伍走远,这才从角落中现出身形来,问一旁的露儿:“露儿,你说,安景阳会平安无事的对不对?”      露儿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少爷让秦小姐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的等着,肯定就会安然无恙的出来的。”      她之所以哭,不是因为担心少爷,而是担心她的情郎耿大哥。      秦桑也知道她应该对安景阳有信心一些,毕竟她现在是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帮安景阳的就是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身陷囹圄还要为她担心,身旁的徐敏之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低落,傻笑道:“不哭哭,不难过,敏之在这里。”      如今的徐敏之,智力倒回了五岁之前,恢复成了那个把秦桑当做是最美依靠的小孩子。      秦桑对着徐敏之虚弱的笑笑,然后伸手为露儿揩干脸上的泪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问道:“露儿,你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我们手上虽然不缺钱,但是目前的情况不好去住客栈什么的,最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段时间。”      这是安景阳的原话,他把他身上贴身揣着的银票给了大半给她,就告诉她要等他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一直在和安景阳闹别扭,从来没有一次是乖乖听过他话的。      所以,这次她会按照安景阳的话来做,静静的等着他出来。      他说能置身事外,那就是能,她从不怀疑他的能力。      虽然她并没有想到任何可以轻易解决眼前困难的办法。      露儿照着秦桑的话想了想,忽然脑海一亮,说道:“秦小姐,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去我的老家?”      “你老家?”秦桑回过神问。      露儿兴奋的神色暗淡的一下,缓缓道:“是呀,我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不知道爹娘她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唉,秦小姐如果你不嫌弃我们那地方穷的话,就跟我一起去住一阵子吧。”      秦桑摆摆手笑道:“不会,哪里会嫌弃你们穷,我也是乡下地方来的,自然知道越是贫穷的地方,那边的人就越朴实善良。”      变着法的把露儿夸赞了一句,弄得露儿不好意思的埋头理起了头发。      如此这般,秦桑和露儿随便在街角处雇了辆马车,便带着徐敏之一起前往露儿的老家——鱼米村。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去白家,一是不想叨扰他们,二是觉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等待安景阳也是一件挺好的事。      白家虽然好,但是却不是她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读者们,全文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最后的悬念需要大家去脑补,哈哈。      其实很好猜到结局的对不对?      不过如果猜不到呢,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接下来还会有一个小小的后续,大家若是感兴趣可以跟下来看看,么么哒。      另外,素简厚着脸皮求个收藏。      素简的旧坑:      素简的专栏::      收藏以后开坑早知道么么哒,谢谢亲们一直的陪伴,写长评的MM会有红包的握拳。      嘻嘻…… ☆、后续(上)   五年后。大婚。      在边境的一个小城里,热火朝天的氛围之下,安景阳穿着大红喜袍穿梭在酒席之间,热情的乡亲和他们多年经营出的好友都盛情的祝贺他们新婚大喜,安景阳笑着一个个回应,等到宴席作罢,他的步子竟也有些沉了。      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被缓缓推开,秦桑双手交叠坐在红绸衿被上,手心被她握得微微汗湿,她侧耳听着安景阳的脚步声,很快那脚步声就到了近前,跟着是一双枣红色的短靴闯入视线里,沉稳如斯。      喜娘在一旁提醒:“请新郎用喜秤挑起红盖头。”      安景阳如话照做,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喜秤,缓慢的将秤杆伸入红头盖中,然后轻轻挑起,秦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和安景阳的眼睛默默对视,两个人的视线焦灼在一起,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新房里喜娘的闷笑声显得有些突兀,也惊醒了两个正沉浸在对方的眼眸中的人,慈眉善目的妇人蹲下身子将新娘和新郎的衣摆结在一起,寓意两人从此往后喜结连理,跟着又端来一个托盘,上面静静的躺着两杯清酒。      喜娘笑道:“请新娘新郎喝交杯酒,从此恩爱白头。”      安景阳笑着端起一杯,缓缓送入秦桑的手中,接着才把自己那杯抬起来,弯着唇笑看着秦桑,秦桑被他那样灼热的目光望得有点心慌,连忙垂下眼睫,同时轻抬手臂。      喜娘再一次捂住了嘴,还是头一次看到新娘子这么害羞呢。      安景阳俯身过去,唇瓣有意无意的擦过秦桑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在她耳郭上盘旋,他忍笑道:“阿桑,你要是再这么害羞下去,咱们的洞房花烛就要被你浪费掉了?而且……”他故意顿了顿,促狭的意味明显:“你难道想那个大婶子一直杵在这里吗?不喝完交杯酒,她是不会走的。”      秦桑感受到安景阳那暧昧的气息,不自觉的抖了抖睫毛,声音微弱苍蝇:“不,不是还要闹洞房嘛。”      所以根本没那么快打发掉这些人啊。      安景阳却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原来阿桑早就嫌他们碍事了吗?一个晚上的时间很长的,不用这么着急,不过如果阿桑实在等不了,我可以叫他们省去闹洞房这个环节。”      秦桑被安景阳话里的暧昧羞红了脸,募地抬起脑袋却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手指不规律的互相搅动,白皙的指节在红服的映衬下越发晶莹剔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逗你玩呢。”安景阳执起秦桑的手,脸上的戏谑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脸的郑重,两个人的手臂缓缓交叠,然后他率先含住酒杯,下巴轻抬,一杯酒顷刻间被一饮而尽。      他丰神俊秀的侧脸泛着迷人的光泽,纤密的睫毛在眼窝处形成一弯浅浅的倒映,下巴微微扬起,随着动作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秦桑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知道他长得极好,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喜娘捏着嗓子咳嗽了一声。      秦桑这才回过神来,飞快的把杯子里的酒水一口吞入喉咙,却因为喝得太猛,一下子呛住了,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喜娘要来给她顺背,却被安景阳挥手制止:“婶子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喜娘最初还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暧昧的笑了笑,随后便退出了屋子,顺带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秦桑缓过气来,盯着门扉问:“不,不闹洞房了?”      安景阳抬手为秦桑卸下头上沉重的凤冠,然后是各式各样的簪子珠花,直到她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只剩下一枚轻巧精致的小簪之后才罢休,秦桑问完一句话之后便开始紧张起来,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暗哑的嗓音落在了耳朵旁:“我嫌他们太碍事,提前给灌醉了。”      “啊?”秦桑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粉嫩的唇瓣因为讶异微微张开,形成一幅极为诱惑的画面。      安景阳的气息顿时变了,沉重的敲打在秦桑的耳侧,让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看着他缓缓俯下的脸庞,秦桑抿着唇瓣低头再低头,恨不得把脖子缩到肚子里面去,然而安景阳却低笑了一声,跟着伸出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力度很轻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气魄,在秦桑只来得及闪过慌乱的时候,他的薄唇已经覆上她的,温热的唇瓣轻轻碾合,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秦桑还没来得急回忆发生了什么事,脚下便是一轻,腿弯处安景阳伸过来的手温暖又有力,让秦桑慌乱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酥麻。      安景阳伸手就把她抱到了床上,并且手腕一动替她脱掉了红艳艳的绣花鞋。      秦桑下意识的往床畔内侧躲了躲,可安景阳的手臂却比平时长一般,轻易的就将她捞住。      他坐在床沿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缓慢的将她的手牵引着落在他的胸口,轻声道:“阿桑,你会永远住在这里。”      秦桑的手指颤了颤,忽然觉得手下的衣衫变得滚烫起来,然而安景阳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执起她的手指落在衣裳的纽扣上,诱惑道:“来,阿桑替我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秦桑想说不好,可是在他恳求的目光下,心中不忍,只能红着脸去一个个的把纽扣解开,然后倾身过去要替他彻底脱下,哪晓得人才挪过去一小点,就被他紧紧的扯入怀中,接踵而来的是他狂乱的不顾一切的吻。      吻着吻着,他的手已经不安分的覆上了她的柔软,衣衫半褪,两个人在床上肌肤相亲,当他的手沿着她的曲线慢慢滑下时,秦桑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伸出手去推安景阳的手臂:“景阳,我……不要……”      安景阳笑着在秦桑的额头上覆下一个怜惜的吻,安抚道:“别怕,阿桑,我会轻轻的。”      秦桑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不过已经放松了很多,然而就在安景阳话音刚落的时刻,他的手指毫无障碍的长驱直入,同时埋下头含住了那一抹香甜,秦桑身体骤然一紧,整个人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浑身燥热难耐。      安景阳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下某个东西已经坚硬如铁,可是他依然强忍住欲望,一点一点的欣赏着秦桑脸上此刻美妙的表情,时而挣扎,时而痛苦,时而欢愉时而急不可耐,最后秦桑终于忍不住,向安景阳求饶道:“不……不要……你……你快一点啊!”      听到这声包含着愉悦、兴奋和忍耐的喊声,安景阳这才满足的倾覆过去,刚开始还只是一寸寸的推进,可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清晰的感受到身体某处传来一种难以抑制的美妙,顿时顾不得那么多了,狠狠的往里耸动了一下,秦桑的身体本来就绷得死紧,被他这样一撞,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身下钻心刺骨的传来。      她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      安景阳的动作顿住了,僵在秦桑耳边喘着粗气问:“还好吗?很痛?”      秦桑双手在身旁捏成拳,最终道了句:“没事。”      然后安景阳便又开始律动起来,只是动作柔缓了很多,秦桑也从一开始的抗拒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处境,随着安景阳的律动越来越快,秦桑感到有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快要来临,她颤抖着伸手抱住了安景阳的脖颈,忍不住在他耳边呢喃:“景阳……”      安景阳也濒临在爆发的边缘,听到秦桑软软滑腻的嗓音,身体里某个因子被搅动得兴奋异常,随之而来的是他狂风般的冲击,在两人同时达到巅峰的时候,他忍住想要嘶吼而出的宣泄,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桑,我爱你!”      短暂的痉挛过去,安景阳已经彻底的瘫软在秦桑身上,秦桑伸手推了推他,可惜推不动,也就懒得管他了,心中惦念着一事,想也没想就问出声:“景阳,敏之被你送到哪儿去了?”      安景阳往外挪动了一下,撑起上身邪恶一笑:“看来阿桑的精力还太好,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问那家伙的下落,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再劳动劳动?”      接触到安景阳食髓知味的目光,秦桑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反悔却已经晚了,安景阳再一次的折磨又接踵而至。      满室都酝酿起旖旎的春光……      记不得经过了多少次的纠缠,安景阳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秦桑,哪怕后面几次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他还是坚持着要在里面温存,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用尽一切的爱。      天色大亮的时候,两人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秦桑伸展了一下四肢,立刻感觉到一阵难言的酸软,尤其是大腿根部,简直胀涩得难受,她只是稍微动了动腰身,就被那种酸麻的感觉弄得泪花四溅,潮红的脸蛋一下子皱成了面团。      安景阳适时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长臂一伸把秦桑捞入了怀中,同时软声软语的说:“再睡会儿吧,你又没有什么公公婆婆给你立规矩,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乖。”      秦桑一巴掌拍开安景阳的手,控诉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虽然是没有公公婆婆,但是总得吃饭吧?”      “哦,吃饭吃饭。”安景阳坏笑着把手臂枕入后颈窝,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桑:“不过……阿桑大概已经不想知道徐敏之的下落了吧?”      秦桑此刻未着寸缕,白皙的皮肤比那琼浆玉液还要白腻半分,欢/愉之后更是爬上了层层的蜜粉,精巧的锁骨上还残留着他们昨晚的狂欢,安景阳对此十分欣赏,一眨不眨的看着。      精雕玉琢的脸蛋,更是让人爱不释手。      安景阳弯起嘴角,他家阿桑,果然是越来越漂亮了,他俩站在一起,根本没人能看出有年龄差距,每个来喝喜酒的人都说是郎才女貌呢,就是可惜了,本来他是想大办婚礼的,却被阿桑给拦了下来。      哪怕明知道他们其实很有钱。      秦桑心中一阵愤愤,该死的安景阳,就喜欢用她的软肋来欺负她,曾经她把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真的让人好怀念的说。秦桑抵住心中怨念,在脸上酝酿出最完美最温暖的笑容,这才缓缓撑起身子和安景阳脸对着脸,笑眯眯的说:“夫君终于肯告诉奴家了吗?”      五年了,自从安景阳在鱼米村找到她后,她就和安景阳踏上了异国他乡的惬意旅程,只是走的时候安景阳背着他偷偷把敏之交给了别人抚养,说是他们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不方便。      嘁,她还不知道他嘛?说来说去是对敏之还有芥蒂,而且压根不愿意带一个吃喝拉撒睡都要人照顾得跟屁虫在身边。五年来她想方设法的从他嘴中套话,可是安景阳精明得很,如今她都被他骗成了媳妇儿,他还是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言,着实让人牙痒痒。      安景阳的眼眸深了深,手掌顺着锦被一下子滑到秦桑的肌肤上,滑嫩的手感让他舒服得微微眯眼,挡住了那一汪水润里的迷乱,暖热的气息喷在秦桑的头顶,缓慢的说:“既然想知道,那我们回去看看如何?”      “你说真的?”秦桑一时兴奋,连游走在她身上的那双不安分的手都不顾了,捧着安景阳的脸就猛亲了一口,然后埋在他脖颈间低低道:“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云初她们了,还有露儿和耿小,我们走的时候他们成了亲,如今恐怕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吧?”      “也对。”安景阳忽然把秦桑一把拽到他的身上,然后捧起她的腰肢,让她跨坐上来,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已经让他们超在了前面,可不能再落后太多……” ☆、后续(下)   两人说走就走,第二天便把肖潇召了过来,把他们要出远门的事情告知于他,并吩咐在他们离开的期间,务必悉心打理边城的生意,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井井有条的“桑景”。      桑景是秦桑和安景阳在边城落户两年时间里创建起来的商业,全城一共十二家店铺,走的是以前的老路,出售新鲜水果。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五家铺子专卖新鲜果汁,这个是秦桑想出来的主意,酸酸甜甜的果汁一向是她的最爱,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讨个巧。      谁想她的果汁铺一开起来,每日里的进账竟然比安景阳那十几件水果铺还要多,这让她获得了不少的成就感。      如今他们要离开,就只能把这些都托付给肖总管了。      没错,肖潇就是安家被抄当日挺身而出为安景阳拖延时间的人,安景阳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肖潇找了上去,他起初还以为他是为了报酬而来,正当他伸手摸银票的时候,肖潇木头木脑的道:“少,少爷……你是不是急着要找秦小姐?我知道秦小姐在哪里。”      因此,安景阳能够在短时间内把秦桑给抓住,也多亏了这个看起来木讷,实则憨厚可爱的小伙儿。      后来安景阳想着上路也需要雇车夫什么的,而耿小自从有了媳妇儿之后就没了干劲,他就退而求其次,问了肖潇愿不愿意跟他走,恰巧肖潇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对外面的世界也十分向往,大家很快就一拍即合,从此迈向了青山绿水的悠闲生活。      回乡的马车里,旅途的劳累让秦桑有些吃不消,早就改坐为躺,安景阳怕她睡不好,便让他枕在他的大腿上,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睡不着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说说话解闷。      这日秦桑睡了一整个上午,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到了下午她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想了想捡了个过串的话题问起来:“嗳,景阳,那时候你是怎么逃脱的啊?”      “什么叫逃脱?我这不是逃,而是无罪释放好吧。”安景阳不赞同的撅了撅嘴,伸手抚上秦桑的脸颊:“你真的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以我们家阿桑的聪慧,猜也能猜出来。”      “猜不出来。”秦桑觉得自己越发的懒了,跟在安景阳身边的日子她就极少动用她的脑子,现在天气这样炎热,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咸咸的味道,让人不仅没有胃口,就连心情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爱动也不爱说话,就想静静的呆着,她没什么力气的道:“我只知道后来官府把郑家和魏家也给查抄了,郑老板和魏老板还有其妻儿被发放三千里流刑。”      “嗯,阿桑关注得还挺多。”安景阳撩起秦桑的发丝在鼻尖嗅了嗅,闭着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秦桑推了推他,他这才接着往下说:“也不是多高明的手法,只是在那之前,我就把安家旗下所有的果园全都卖给了郑长松,而后果园出事,我只要能拿出证据证据明果园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又怎么能把子虚乌有的帽子往我头上扣呢?”      秦桑侧了侧身,脸颊几乎要贴到安景阳的肚子上去,浑然不觉她压到了一个不该压的东西,安景阳的身子缩了缩,她却觉得他是在和她玩闹,便咯咯笑起来:“别动!乖乖让我靠会儿!”      安景阳果然听话不再动,只是面上那副隐忍的样子让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他。      秦桑接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所以你当时就让耿小去魏家的铺子栽赃嫁祸,反正果园的罂粟粉也肯定是魏家栽赃过来的无疑,你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阿桑真聪明。”安景阳俯下脑袋,在秦桑的唇瓣上轻啄一口,顺便掩饰一下某处的僵硬。      秦桑转过身环住安景阳的腰身,把脸彻底的埋在他的小腹上,声音有些含糊:“没想到只是私下擅用违禁品而已,竟然会判了流放三千里这样的重刑。若是魏风华早就知道,还妄想以此来陷害你的话,得了之后不仅害了自己,还牵连了家人的结果,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      “这个嘛……”安景阳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嗓音都开始暗哑起来:“主要还得谢谢我在监狱多住了几天,要不然又怎么能说服那个范直,所谓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他既然有胆子贪钱,哪能没有点手段。毕竟魏家和郑家,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富绅,那一场风波他连收了三家的家底,可把他赚得盆满体钵了!”      秦桑扬起脸:“那我们就这么回去,你不怕他算旧账?而且,他是收了郑魏两家的家产,但是却没有收到你的呀?要不然我们去游山玩水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还有我们在边城做买卖的钱……”      “你个傻瓜!”安景阳的某一处已经彻底翘了起来,马车还在行驶当中,可是他已经难以自持,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手臂一伸把秦桑扶起来,然后一用力就把她抱坐在他腿上,秦桑虽然觉得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但是和安景阳在一起以来,他什么奇怪的事情没做过,一时之间也就没有想太多,直到她的某处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      “你你你!”秦桑抬手低着安景阳的胸膛,脸颊飞快的染上红晕,语无伦次的道:“我们……这是马车,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安景阳笑得蛊惑,可是秦桑此刻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只想逃离他的怀抱,然而她那点力气,想要撼动安景阳简直就像蚍蜉撼大树一样可笑,没几下就被安景阳按捺在怀里,然后他伸手去脱她的亵裤。      秦桑不停挣扎:“不要……会……会听见的……”      她惊慌的眸子一直往车帘外瞅,生怕在外赶车的车夫察觉到车厢内的动静。      “我们小声些。”安景阳的动作未停,等秦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      短暂的嘶磨过后,两个人渐入佳境,直到迎来美妙的浪潮。      无聊的赶路生活就在这样你追我赶,你上我下的甜蜜中度过,不过对秦桑来说,这是她一生都不想提起的“噩梦”。      十天后,她们终于到了肥沃镇上。      马车才驶进镇子里,就听见一阵炮竹的脆响,她们的马匹还被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吓到了,差点就脱缰跑起来,还好赶马的是个有经验的,要不然真就是艰难险阻都过来了,最后还被马给颠死,岂不冤枉。      安景阳怕马儿再次受惊,就扶着秦桑下了车,两个人在街上慢慢行走。      街道两旁拥簇着许多百姓,一个个都洋溢着喜庆的微笑。      秦桑拉住旁边的一个妇人问:“婶子,前面过去的是什么人啊?闹这么大动静,是哪家公子小姐成婚吗?”      “哟,你不知道啊?”那妇人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是怀疑怎么还有人不知道这件大事,跟着喋喋不休的说起来:“是我们镇上的首富啊,白老爷家的公子成亲咧,娶的还是一位官老爷家的小姐,听说长得可漂亮了咧。”      秦桑一愣:“白家,哪个白家?”      “哟,这位小娘子外地来的吧?见着眼生啊。”妇人身旁的另一个女人插嘴道:“还能有哪个白家,就是前些年考中过举人老爷,后来又落魄过的那个白家呀。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积德,那个举人老爷的儿子这次也考中了举人咧,据说等成完亲,就要上京去参加殿试啦,说不定还能拿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不仅光宗耀祖,也能让我们这些乡亲们也跟着沾点喜气。”      听她话说得,好像考一个状元是非常容易的事一样。      不过听完她的话,秦桑已经能百分之百肯定,她们口中的那个白公子,一定就是白云诺无疑。      五年没有回来,想不到一回来就碰到他成亲,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秦桑笑着依偎在安景阳怀里,开心的道:“景阳,我们是不是该去参加一下这位白公子的婚礼呀?”      安景阳低下头刮了刮秦桑的鼻子,握住她的柔荑道:“那是当然!”      当年的那些芥蒂,早就在时间的侵蚀下消失殆尽,如今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欢喜和祝福。      两个人弃了马车,跟着送亲的队伍往白家走,高头大马上白云诺一身红服,神采飞扬的招呼着父老乡亲们,如今的白云诺和当初已经换了一个摸样,不管是在装扮上还是神情上,完完全全没了当初那种恬淡的影子,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傲气尊贵的贵公子。      也难怪秦桑一时之间没有把他认出来,想要凭借一个背影就认出一个人本来就难,更别说白云诺如今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概这就是有个词形容的:鲜衣怒马,倚剑江湖。      而白云诺的剑,就是他破万卷书,挥手写出他未来的笔。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安景阳和秦桑一直看着两个新人跪拜天地,直到喊到“送入洞房”,白云诺牵着新娘子一回身,视线就猝不及防的和他们的撞在一起。      三个人于茫茫人海中相视一笑,恍如隔世,跟着白云诺就被人拉扯着和新娘子一起送去了新房。      白云诺进了新房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陪酒,他惦念着秦桑他们,因此马不停蹄的跑出来,找到安景阳后就是一顿臭骂:“好呀,终于肯回来了是不是?让我给你打理那些铺子,可是把我累得,现在好了,本来我还担心我上京的话铺子没人照看,你回来了,我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铺子,什么铺子?”秦桑一头雾水。      安景阳笑着伸手替她别好鬓发,宠溺的说:“这是男人家的事,女人最好别听。去吧,知道你好奇新娘子,自己到新房里去看看,只是别把人家吓到了。”      当初他把果园卖了出去,手上还剩下几十间铺子,一时之间要转手也不容易,就偷偷摸摸的转入了秦桑的名下,后来他们离开,他就又拜托了白云诺代为照看,这些年来的许多花费都是从这上面来的。      而阿桑这个傻瓜,竟然一直不知道她是个富婆,还为了那几间果汁铺高兴了好几年。      看她那样,他也就没告诉她真相,想着这样一直下去也蛮好的。      “嗯。”秦桑也懒得打扰他们爷们的叙旧,自顾自的往新房走去。      等人走远了,白云诺才问道:“你们俩成婚了吧?”      “是呀。”安景阳理着衣服的袖口,开玩笑道:“所以你可别再有什么歪心思了,人都已经是我的了,你这辈子注定是没有机会啦。”      “哈哈哈哈……”话才说完,两个人就同时笑了起来。      这一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这样的美好,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小剧场①**********      朴素的院子前,秦桑敲了敲门之后就一直紧张的搓手,生怕待会儿来人会告诉他,不见。      她执意要单独来看看敏之,安景阳就只告诉了她地址,送她入胡同口就再没进来。      红漆大门终于被打开,一个夫人前来开门,看到秦桑之后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姐,你是……”      “哦,没事,我就是来讨碗水喝。”秦桑向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      那妇人长得很朴实,听秦桑这么说,顿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原来是这样,你等等我,我这就给你倒一杯清水来。”      “嗯。”秦桑心不在焉的应着,视线还是朝里面转悠,安景阳说了他托人把敏之给了这家人抚养,应该不会有差啊?      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敏之的身影。      妇人端着水走了出来,忽然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个蓝衫的少年,一把抢过了妇人手上的水杯,纳纳的道:“娘亲,爹爹吩咐说不让你喝冰水,敏之要监督好你,不让你偷喝。”      妇人听了话笑得温暖:“傻孩子,这不是我要喝的,而是给门口哪位姐姐倒的呢。”      徐敏之的眼睛一下子看过来,秦桑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随后听见他用疑惑的声音问:“娘亲,你认识那位姐姐吗?为什么要到我们家来要水喝?”      妇人摇摇头:“不认识,大概只是路过口渴了,你快给姐姐送去吧。”      “嗯。”徐敏之点了点头,然后缓慢的走过去,把水杯递给秦桑;“姐姐,喝水。”      他叫她姐姐,而不是阿桑,秦桑一时难以回神。      待他又叫了一句姐姐之后,秦桑才反应过来,愣愣的接过徐敏之手上的杯子,慢吞吞喝完之后,把杯子还了回去。      她道:“谢谢你,姐姐现在不渴了,你是个乖孩子,姐姐有机会再来看你。”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敏之的神态看来,他过得很好,衣食无忧,简单快乐,这便足够了。      **********小剧场②**********      秦桑迫不及待的拉着安景阳去鱼米村看望露儿。      一个简单的四合小院,秦桑才跨进去,就有两个孩子跑了出来,一个四岁左右,一个还只是刚刚会走路,一跌一撞的跟在姐姐身后跑,俏皮得不得了。      两个孩子看到来了客人,顿时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而大一点的女孩便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爹,娘,有人找。”      “谁啊?”一声熟悉的应答随之传出。      秦桑蹲下身去,和两个孩子平视,微笑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孩子还没来得急回答,一个身穿黄色袄裙的妇人就跑了出来,见到秦桑一双眼睛立马浮现出泪花,手舞足蹈的完全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秦小姐?是你吗?你们回来了?”      还没等秦桑和安景阳出声,她就赶忙又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句,没一会儿耿小也跟着跑了出来,拉着安景阳的裤腿直嚎:“少,少爷……你,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景阳俯下身去拉起耿小,嘲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小孩子气,别让你的孩子们看了笑话你。”      露儿和耿小对望一眼,接着连忙把两人迎进屋子里面去,并且留下他俩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秦桑一口一口的吃着露儿亲手做的红烧鲤鱼,不知怎么胃里一阵翻滚,然后赶忙放下筷子闪到一边去,捂住嘴巴就开始干呕起来,安景阳见状心中一慌,赶紧替秦桑顺背,紧张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桑摇摇头,想说话,可是话还没出口又是一阵干呕。      露儿犹疑着走过去,悄咪悄声来了句:“少爷,秦小姐……秦小姐不会是有孕了吧?”      安景阳猛然反应过来,飞一般的就跑了出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炷香之后,安景阳带着一个老者回来,他们才知道原来他是去找大夫了,大夫诊过脉之后,给了一个完美的回答:“这位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而且怀的还是双生子。”      安景阳顿时握紧了秦桑的手,傻笑道:“赶上了赶上了,就算不能赶上耿小那家伙的,反正也比白云诺那家伙超前了,哈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